根據杜燕的說法，是我爸用邪術誆騙了媽媽，纔會讓我媽稀裏糊塗懷孕生女。
但村民們卻說，我是山神的孩子？
這事，難道另有隱情？
我使勁晃了晃腦袋，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這是狐妖的幻象。
我努力地剋制着自己，耳邊卻飄過一道妖里妖氣的聲音：“這可不是幻境……這些，都是村裏人的記憶，你爸爸的記憶……”
我如遭雷劈，腦袋轟隆作響。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究竟是誰？我從何而來？
我呆滯地看着眼前，哭泣的媽媽，低頭的爸爸，指指點點的鄉親們。
“白老黑，不是給她鎖着腳鐐嗎？你幹嘛要打開？這人要是跑了，你對得起我們全村嗎？”
說話這人，不是別人，竟然是李媛的爸爸李富貴！
仔細看，老爸和李富貴都挺年輕的，除了皮膚黝黑，臉上幾乎沒見到什麼褶子。
李富貴上手就要打他，被人攔了下來，老村長咳出一口濃痰：“夠了，都住手！”
李富貴罵罵咧咧地朝我爸吐了口唾沫，蠻不服氣地退到一邊。
老爸雙拳緊攥，骨節捏得微微泛白：“沒錯，是我解開的腳鏈，顧瑤的腳都磨破了，她是個人啊，她不是牲畜……”
老村長目光落到我媽媽的腳踝上，見她雙腳血肉模糊，頓時也露出一絲不忍：“小顧啊，你這人怎麼這麼倔呢？你這孩子是山神的孩子，只要乖乖生下來，我們一定不會爲難你，一定會放你離開……”
媽媽跪在地上，雙肩突然抖動，她咯咯咯地笑着，擡頭的瞬間卻流淚滿面。
她撥開臉上亂糟糟的頭髮：“什麼山神……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這些東西，你們村子裏的人，不知是誰半夜強了我，懷下這個孽種，還想讓我生下他……做夢！”
說着，她捏着拳頭拼命地捶打着肚子。
作爲一個知識分子，她壓根就不信鬼神，只當是被村子裏的人強了，想要報警，卻被全村的人阻攔。
換做是我，我也不想留下這個“孽種”！
我心裏難受，飛快地撲上去，想要抱一抱媽媽，可身體卻直直地穿過了她的上身。
老村長激動地站起身：“快、快按住她！”
爸爸見幾人靠近，他眼疾手快，雙手握住她的手腕：“瑤瑤，別打了，孩子是我的，是我的，我承認了，行了嗎？只要你不傷害自己，不傷害這個孩子，你去報警，讓警察來抓我，我願意坐牢……”
“你終於承認了……”媽媽又哭又笑，張開嘴瘋狂地咬住了爸爸的胳膊，直接咬掉了一塊肉。
老爸痛得幾乎昏死，卻咬着牙一聲不哼。
祠堂裏一團亂麻，媽媽吐掉嘴裏的肉，張嘴又咬上另一隻手。
這時，大門咯吱一聲被人推開，一個身材矮小，卻氣場強大的女人站在門口，手上挽着一隻竹籃。
標準的鵝蛋臉，大氣的五官，透着精明和強勢。
她的身後跟着一個高高大大，卻有些癡傻的年輕男人。
見到她，村長蹭的一下向前走了三步：“王婆，你終於回來了……”
王婆目光如炬，盯着發瘋的媽媽：“是誰把她身上的咒解了？”
她厲聲喝道，所有人面面相覷，隨即默契地看向老爸。
“糊塗啊！”王婆快步走到媽媽身後，掀開籃子上的黑布，從裏掏出一把米，唰的砸在媽媽的背上。
媽媽一哆嗦，彷彿被滾燙的水滴濺到，痛得滿地打滾。
“啊……”她痛苦地哀嚎着。
王婆又抓起一把米，灑在媽媽的身邊，圍了一個米圈，然後嘴裏唸唸有詞，掏出一根紅線，幾張五顏六色的符紙。
她手指刷刷動了幾下，符紙穿在紅線上，一頭紮在媽媽的右手食指，另一邊線頭牽在我爸的手裏。
“白老黑，把線纏在左手無名指上。”
老爸哆哆嗦嗦地照做。
王婆快開始作法，無火自燃的香燭和符紙，讓村民們瞪直了眼珠。
她嘰裏咕嚕念着咒語，噴了好幾口水，隨即從籃子裏掏出一塊血淋淋的生肉，塞到媽媽的嘴裏。
前一秒還是痛苦掙扎的媽媽，突然安靜下來，就像失魂落魄的人偶，躺着一動不動。
她咬着生肉，血水順着她的臉頰滑落在地，看得人直犯惡心。
這麼大塊肉，怎麼可能咽的下去？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我也亦然，就算是塞也塞不進去啊！
正想着，生肉突然抖動起來，裏面爬出一條又黑又長的怪蟲，嗖的一聲溜進了媽媽的嘴裏。
我明顯見到她的喉嚨鼓了起來，那東西鑽進了肚子裏。
王婆走過去，將生肉取下，又丟回了籃子裏：“好了，你把她領回家吧，以後不用鎖着了，這孩子生下來之前，你趕她走，她都不會走。”
王婆收起紅線和符咒，轉身牽着自己的傻兒子，瀟灑地離去：“阿柱，我們回家……”
他們離開後不久，老爸起身扶起媽媽，媽媽睜開眼，望向他的目光透着懵懂，但很快便深情滿滿。
“老黑，我怎麼會在這兒啊……”她就像失憶，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的。
老爸身形一顫，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她。
媽媽臉色羞紅：“你看我幹啥啊？”
然後見他手臂上有一個血窟窿，還有一個帶血的牙印，媽媽緊張地捧着他的手：“你的手怎麼受傷了，別動，我看看……”
偌大的祠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着雙眼。
他們和我一樣，都陷入了無比的震驚中。
之前還喊打喊殺，想要逃跑的媽媽，突然間變了一個人，就像一個深情的小媳婦。
老爸剋制着眼底裏的激動，把媽媽扶起來：“瑤瑤，我、我沒事……”
“怎麼能沒事呢？回去我給你塗藥，這傷口那麼大，感染了會很麻煩的，不能掉以輕心。”媽媽捧着他的手，輕柔地吹了吹：“很疼吧？”
她眼底裏的關心和痛意，是裝不出來的。
老爸受寵若驚：“不疼，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我什麼都不疼……”
他雙手抱着媽媽，一步一步走出祠堂。
裏面瞬間炸開了鍋：“王婆真是神了啊！”
村長輕嘆一聲，回頭望向背後的一扇暗門，裏面有道高大的黑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