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他拉到身邊，靜靜地盯着這塊大石板。
乍一看就是塊平平無奇的青石板，可仔細看去，卻覺得哪哪兒不對勁……
我繞着青石板走了一圈，陽光下，石板反射着冷寒的白光。
我恍然大悟：這塊石板太光滑了！
就像……被人精心打磨過！
雖然看起來棱角分明，很粗野，但每一個細小平明都被人打磨過，應該說……是反覆擦拭過。
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形成的光滑度，一定有人常常坐在上面，或者……順着石頭的肌理摩擦過！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冒出這種想法。
大抵是因爲，這些面不夠平整，看着比較原始吧！
又或者……
我蹲下身，仔仔細細地觀察着石板，終於被我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石板的中間有明顯受潮的痕跡，顏色略比周圍要深。
“在看什麼？”沈君心學着我蹲下身。
我指着這塊石頭：“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一面是原本的放在下面的？”
我的話提醒了沈君心。
他仔細看了看，得出跟我一樣的結論：“你說得沒錯，這塊石板原本是放在下面，不知什麼原因，被人翻轉了過來。”
他指着那圓形光滑的石頭表面：“這麼光滑，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反覆摩擦……可爲什麼要反過來呢？”
我們百思不得其解。
青泠雙手揹負在背，不耐煩道：“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剛想提醒他爲防有詐，青泠的袖口裏便飛出幾個黃紙剪裁的小紙人，組成了一支小隊，朝着石板走去。
“都站遠點。”青泠提醒道。
我和沈君心，還有地母分身，分別往後退了幾步。
小紙人分別站在八方，雙手伸到青石板下面，青泠一聲令下，所有的紙人一同發力，沉重的青石板與地面露出了一條縫隙。
一張小紙人鑽進了井裏。
“啊啊啊……”類似嬰兒的啼哭從林中爆發式響起。
數不清的烏鴉，從樹林裏驚起，從我們頭頂掠過，黑壓壓的似烏雲蓋頂。
我嚇了一跳，看向周圍四處亂躥的烏鴉，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石板一開，天生異象，這口井肯定有古怪。
青泠手指掐着劍訣，操縱着那幾個紙人，紙人用盡全力，卻也只能打開一條縫隙，就在他們發力的同時，我看到石板彷彿被什麼力量拽了一下，重重地落回地面。
與此同時，幾個紙人身上嘭的一聲燃燒起來。
我嚇壞了，這口井裏究竟藏着什麼？
我想要看看，卻絲毫不敢接近，反而是青泠，他無所畏懼地大步朝井口邊走去。
石板底下艱難地爬出一個小紙人，燒得只剩半截的紙人，嘀嘀咕咕朝青泠說着什麼，就像說外語，我一句都聽不懂。
青泠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眼睜睜地看着紙人化爲灰燼。
“師父，它說了什麼？”我問。
青泠面色有些難看，他示意我們千萬別輕舉妄動。
“紙人說，方纔擡起的一瞬間，它見到井裏冒出好多頭髮，是這些頭髮拉住了石板，而且，它剛纔鑽到井裏，看到底下井口是上小下大的結構。”
我眨巴眨巴眼：“難道……這口井是從底下挖上來的？”
青泠點頭：“很有可能！”
沈君心冷不丁冒出一句：“怪不得……我明明封住了鎖眼，只留下了幾個出入口，卻還是出現了龍井，原來是裏面的東西出來了……”
連陰生老祖都無法逃脫，這傢伙竟然能衝破衆神、沈君心還有道祖設下的禁制，究竟是什麼怪物？
而這道石板，爲什麼要翻過來，倒着放呢？
沈君心讓我們站遠一些，然後給青泠使了個眼色：“再次將石板擡起來。”
青泠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還是照做，手指尖放出好多紙人，我大概數了一下，是剛纔的一倍多。
當紙人把石板擡起一條手掌寬的細縫，沈君心搖身一變，化成一條筷子粗的小蛇鑽了進去。
“沈君心……”我飛奔到石板邊上。
砰的一聲，石板重重地落地，紙人再次燒成灰燼……
沈君心被封到了井裏，我的魂兒也跟着他一同離開。
見我着急，地母緩慢地上前：“孩子，你放心，只要跟西海有關，就難不倒君心。”
她的安慰，令我混亂的腦子擠入了一絲清醒。
西海里的兩極海洋，都是沈君心一己之力分出，還有那鎮守的龍龜，也是沈君心的手下。
井口通向西海，沈君心下去，就跟回趟老家似的。
我們在井邊等了片刻，井口的石板突然咚咚響了幾下，青泠立刻用紙人法擡石。
陰冷的井中嘩啦作響，是鐵鏈撞擊井壁的聲音，在井壁中來回震盪，就感覺……像是什麼東西，正從井底飛快地爬出來。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正打算舉起陰哨，一道黑影如離弦的利箭，嗖的一下鑽出來。
幾根頭髮纏着他的身體，被強拽着扯出井口，在草上拖出很長的一條痕跡。
沈君心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耷拉着蛇腦袋，很累的模樣。
“沈君心，你沒事吧？”我將他抱在懷裏。
冰冷的蛇身沉甸甸的，他連卷住我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沈君心半闔着眼睛，慵懶地靠在我胸口。
我不知所措地摟着他，手臂不自覺在發抖。
“沒事……”沈君心喫力地說着，眼睛都快睜不開。
我心頭難過，低頭吻了一下蛇腦袋：“你先休息吧……”
沈君心晃了晃蛇腦袋，諱莫如深地瞥了一眼井口和大青石板：“我們還是先離開此地再說吧……”
他如此忌憚，肯定是在下面見到了什麼，我試着問了兩句，沈君心都閉口不答，向來深沉冷傲的眼中，閃現出了些許懼意。
我心中好奇，在看去，他已經垂着腦袋睡着了……
我們先回到了蛇仙廟，抱着沈君心，我坐在廟祝的太師椅上，剛靠着，便眼皮子打架，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裏，我又回到了那口龍井邊。
撥開面前的野草，我看到青石板被人挪到一旁。
龍井裏的鐵鏈聲嘩啦啦、嘩啦啦……裏面似乎有嘻笑聲傳來。
我躡手躡腳走到井邊，往裏面探着腦袋，眼前剛剛適應黑暗，我便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