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禿的泥地上,溢出一道鮮血,血流成河。
就算再疼,再難受,沈君心也沒有動彈半分,任由蝙蝠一口一口咬下他的肉。
我簡直快要瘋了!恨不得衝到投影裏,去替沈君心受過。
我一刻也等不了,轉身朝着大殿外跑去。
剛走沒幾步,突然便被人喚住。
“主人,你這是要上哪兒啊……”捲髮男手中反握着一把刀,鋒利的刀刃對着自己的脖子。
我瞪大雙眼,這個男人就是個瘋的!
他挑釁地扯着眼皮,只要我敢踏出大殿半步,他立刻就會割破喉嚨!
看來,他是不打算讓我去救沈君心了……
我緊繃的心絃一瞬間繃斷,眼前的世界黑暗無邊,看不到任何希望。
“爲什麼要逼我……”自從想起了從前,我就無比厭惡之前的自己。
像一隻井底之蛙,永遠永遠地待在這暗無天日的縹緲墟中,靠着吸食別人的精血而活。
看似高高在上,實則就像一個冰冷的機器。
而這些,無非是爲了一個可笑的夢想——統治六界。
我不知道是誰給我灌輸的這一想法,從我在縹緲墟記事起,心中便被根植了這個夢想。
爲此,我甘願待在神廟,成爲高臺上的一尊邪神。
“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的手指尖暗暗積蓄着力量,緩緩開口道:“你給了我兩條路,要麼同歸於盡,要麼犧牲我一人,救下他們所有人,這兩條路,我想我會選擇……”
我故意賣了個關子,捲髮男果然瞳孔放大,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似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趁其不備,隨手甩出一張定身符,將他牢牢定在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瞪向我,想要說些什麼,卻根本動不了嘴皮子。
我走到他身側,手指將他脖子上的刀取下,順手握在了掌心:“你給的路,我一條都不會選,我選擇第三條……”
我飛快地轉身,向着樹屋的方向奔去……
我用盡生平最快的速度,飛速衝向了樹屋。
半空中,我遠遠地就見到那團烏鴉堆積的小山丘,是這麼的觸目驚心。
“沈君心!”我用盡力氣大喊一聲,死氣沉沉的小山丘猛然間顫震。
驚起一片黑色的烏鴉。
白鷺和青泠都殺瘋了,他們身邊落滿一地的蝙蝠,絲毫沒有注意到天上的那對藍色眼睛。
我眼疾手快,抄起手裏的刀便刺向那雙藍色大眼,這一刀我貼了五雷符咒,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藍眼睛毫無防備,被我狠狠扎瞎了一隻。
“啊!”他瘋狂地嘶吼着,震耳欲聾的叫聲比打雷還響。
“玉姐!”
“白玉!”
白鷺和青泠興奮地仰起頭。
我看向下方,白鷺那張俊俏的少年臉上,沾滿了蝙蝠身上的鮮血,原本疲憊不堪的面容,見到我後瞬間打滿了雞血。
他反手甩出幾條小蛇,串串兒似的扎死了五六隻蝙蝠。
青泠雖保持着一貫的優雅,但眼眸中隱隱含着淚花,他指間夾着幾道黃符,往身側隨意一撒,噼裏啪啦一頓火花,晃得我睜不開眼。
白鷺和青泠默契地對視一眼,轉而朝那位神使進攻。
我輕盈地落地,腳底沾地的瞬間,發了瘋似的衝進蝙蝠堆裏。
這羣蝙蝠立刻調轉槍頭撕咬着我。
一雙雙尖銳的牙齒扎進我的肉裏,我卻絲毫不覺得疼痛,眼裏心裏只有沈君心……
他還活着嗎?
他千萬不能有事啊……
我將擋路的蝙蝠用符咒震開,可剛一離開,它們便又快速地圍攏。
想到蝙蝠對聲音敏感,我下意識的摸向身側,卻發現身上空空如也。
我身上的東西不見了!
正在犯難時,忽聽得天上傳來一聲鳥鳴,青鳳鳥拖着長長的腳鐐,奮力地朝我展翅:“白玉,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嗎?”
她嘴裏銜着一顆黑不溜丟的東西,我還沒看清,她便猛然被腳鐐扯了一道,嘴裏的東西化作拋物線朝我飛來。
我伸長手臂,準確無誤地接住了那小東西。
這光滑細膩的觸感,不用看也知道,我的陰哨回來了!
我感謝地朝青鳳望了一眼,想也不想便將陰哨抵在下脣。
“嗚……”
原本古樸低沉的哨聲,隨着我心念一動,變得無比尖銳刺耳。
甚至到了後面,變成人耳不可聞的高頻音浪。
原本堆積如山的蝙蝠,嘩啦一聲四下散開,就算我身上的血再香,它們也不敢再靠近。
但我壓根就沒打算放過它們,我深吸一口氣,繼續着高頻的音浪。
天上的烏鴉雨點似的簌簌往下砸落。
不一會兒,地上就堆滿了厚厚的一層烏鴉屍體。
面前,奄奄一息的沈君心,被我的哨聲刺激,虛弱地睜開雙眼。
他蒼白脆弱的臉龐,透着難以言喻的破碎感,彷彿輕輕一觸就會隨風飄散。
“沈君心……”我用盡全力將他摟在懷裏,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你爲什麼要這麼傻,爲什麼不反抗,爲什麼……”我一臉問出了無數個爲什麼。
沈君心想要擡起手,接住了我的眼淚。
他真心地將我的淚握在了手心裏,眸光忽閃地盯着我:“你都知道了,對吧?”
他的身上被蝙蝠咬得血肉模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我抱着懷裏的血人,忽然感覺心被挖空了一道,正呼呼地灌着冷風。
“沒錯,我知道了,你又一次騙了我,你這個騙子……”
我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擠出一道血水,他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對不起!”沈君心喫痛地咬着牙,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徹夜難眠,生怕你會想起前塵過往,會想起自己嗜血如命的日子,會想起……這個叫縹緲墟的地方,如今,我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沈君心嘴角掛着輕鬆釋懷的笑,緩慢地閉上雙眼。
我的心猛然一窒:“沈君心,你別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