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也隨着那深藍的指環一點一點,碾壓得粉碎。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我的手,指尖止不住地發顫。
我這才意識到沈君心還在看着!
我彷彿被開水燙到,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藏在了身後。
“對不起!”我埋首,不敢看他那雙痛意滿滿的眼睛。
沈君心擡手揉了揉我的腦袋:“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他閃爍的眼眸,透着讓我心痛的顏色。
“我不應該擅自做主去縹緲墟……都是我的錯……”我的眼淚奪眶而出,要不是我,沈君心也不會被人威脅,被咬得遍體鱗傷。
如今後悔已經太遲了……
沈君心緩慢地搖搖頭:“一切都是天意。”
他無奈地苦笑:“本想替你逆天改命,沒想到……天意難違。”
他靠在牀頭的位置,彷彿認命般,半耷拉着眼皮:“我們的故事很長……小玉,你想聽嗎?”
我點點頭,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沈君心握着我的手,低沉的嗓音輕聲在我耳邊迴轉:“我從西海來,爲了你而出關,本意是想接近你、殺了你,沒想到……”
他目光繾綣,綠色的眼眸漣漪點點:“我先動了心。”
眼看着最後的時間越來越近,爲防我變成真正的魔頭,他將我帶離了縹緲墟,從頭將我改造。
“先前,蘇韻讓你看到的都是真的,我確實殺了你八次!每一次改造失敗,你肚子裏的魔胎一旦壯大,我便會將你殺掉……一次又一次……”
我的心猛地一窒,漏跳了一拍。
“那不是魔考嗎……”
沈君心痛苦地搖了搖頭:“不是,但那卻是我靈魂深處最深、最深的噩夢……”
它不是魔考,卻比魔考更加殘忍。
挖掘他最痛苦的記憶,一次又一次地反覆折磨。
我曾以第一視覺感受過死亡的瞬間,很痛苦,可隨之而來的,是無比的平靜。
我甚至能感受到,過去的我從未怪過沈君心。
畢竟我死在他手裏,不過就是短短一瞬的事。
在魔考中,我也親手殺過沈君心,因不得已的原因,親手殺死心愛之人,這纔是錐骨之痛。
而他卻爲了我承受了八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魔尊嗎?爲什麼你會說……我變成大魔頭之前?”
“魔尊?”沈君心垂眸看向我的小腹:“一切不過是一個假象,你捫心自問,你喜歡那樣的生活嗎?你真的……喜歡殺人嗎?”
這句話問到了我的心坎裏。
恢復記憶後,不管是從前還是如今,我從來都未曾喜歡過殺人,月圓之夜殺死魔修們,不過就像例行公事,不,應該說,更像被人洗腦和植入的念想。
“難道,我是被人操控的?”我問。
沈君心深思片刻:“與其說操控,不如說……培養。還記得葉非晚嗎?”
被他一點撥,我瞬間就明白了。
他原本只是個太歲,卻被人刻意培養成爲血太歲,嗜血如命。
當然記得了,他每晚都神神祕祕地出去,給葉非晚找血來。
我每次問他,他都神神祕祕不肯告訴我。
“那些根本就不是人血!”沈君心目光悠遠的眺望着窗外:“那是地母姑姑靈泉裏的水,我不過是變了顏色和血腥味,輕易就矇騙了他。”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每晚都能找來好多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事實證明,葉非晚也不是天生嗜血,甚至根本嘗不出這是靈泉,一些不過是習慣和心理在作祟。”
經過一段時間的洗滌,葉非晚身上的邪氣和血氣幾乎消失不見,他現在已經完全不再嗜血,變回了曾經的自己,靠吸取天地靈氣爲生。
怪不得最近沒聽葉非晚喊着喝血了,原來如此。
“他的問題很好解決,可小玉你,就沒那麼容易了……”沈君心輕嘆一聲,整個人陷入惆悵。
我手掌捂着小腹:“是因爲這魔胎,對嗎?”
他頷首點頭:“你當年吸食的魔修精血,全都都是爲了魔胎,你也根本不是什麼魔尊,只是他們培育魔胎的母體!”
如果按照原計劃,魔胎很快就會出世,沈君心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我不記得我們離開縹緲墟後發生了什麼,但不難想象,一定充滿了驚心動魄。
縹緲墟的人不會放過我,所謂的正道,天神也不會放過我。
我們是怎麼熬過來的?
簡直無法想象。
見我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沈君心柔軟的指腹輕輕擦拭着我溼潤的眼角。
“傻丫頭,你會沒事的。”
他以爲我是因爲害怕和擔心纔會哭。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沈君心虛弱到幾乎透明的臉,我鼓起勇氣:“沈君心,這一次好像……又失敗了!”
他不置可否,卻裝作很輕鬆的模樣哄着我:“胡說八道。”
我的身體我明白,自從去了縹緲墟,被幾條惡龍侵身後,我就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特別是封印解除後,我甚至聞到沈君心的氣味都在本能地反感。
這只是開始,很快,就會變得像以前那般嗜血。
然而更可怕的是,我能感覺到,肚子裏的魔胎,似乎比之前感應更強了,甚至還踢了我幾腳。
幾乎是一瞬間,我做出了決定。
如果努力到最後,還是無法抑制魔胎長大,我情願自行了斷,也不想爲害人間。
但這次,我不想再死在他眼前了……
似察覺到我的異樣,沈君心緊張地纏住我的手指:“小玉?”
我深吸一口氣,慌亂中強擠出一張笑臉:“就這件事,你瞞了我這麼多年?你這個傻瓜……”
我安慰地低頭蹭了蹭他的手背:“渾身是血……先洗個澡吧!我讓他們幾個燒水……”
我就像個沒事人似的起身,轉身的瞬間,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