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山川河流不斷遠去，每每到村莊和城市上空，隔得老遠便能見到一團黑氣籠罩着，不見天日。
這是濁氣和死氣的聚集，常人肉眼不可見聞，我體質特殊，應該說……我對這種的氣息十分敏感，甚至本能地想要上前嘗一口。
“這些地方怎麼了？”我強忍着心中的悸動。
青鳳說道：“自你進入縹緲墟，許多見所未見的妖魔鬼怪全都放了出來，外面已經亂了套。”
我摟着青鳳的脖子：“你飛低一點，我去看看！”
青鳳不太情願地壓低身子，朝着地面俯衝而去。
剛靠近，我就看到許多妖魔鬼怪附着在人身上，街頭吵架的，街尾動手的，每個人都變得不像自己，戾氣橫生。
最可怕的是，我見到了五瘟使者！
五瘟使者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瘟神，也就是五鬼。
傳說他們分是春瘟張元伯、夏瘟劉元達、秋瘟趙公明、冬瘟鍾仁貴、總管中瘟史文業。
隔得太遠，我也看不清出現在面前的是哪位瘟神。
那站在雲端之間的男子，頭戴寶冠，冠上頂着一隻奇形怪狀的獸頭，身穿灰金長袍，手裏拿着一隻葫蘆，正壺嘴朝下倒着一些黑色粉末。
這分明就是在下瘟啊！
見他葫蘆裏的瘟還未倒完，我大喝一聲：“你在幹什麼？”
五瘟使者見到我，呵呵地奸笑出聲，眨眼便消失不見……
五瘟使者躲到哪裏去了？
我駕着青鳳在附近找了一圈，卻根本不見蹤影。
要不是青鳳也見到了五瘟使者，我還以爲是我眼花了。
青鳳搜尋無果，見地上黑氣瀰漫，催促着我道：“主人，這五瘟使者已經跑了，再耽誤下去，恐怕……”
我看着受苦的百姓，無奈地點點頭：“先去西海吧！”
青鳳嗯了一聲，甩着細長的脖子，雙翅一展衝破黑霧。
這一路上，到處都是瀰漫的黑氣，看得我觸目驚心。
上一次去西海，是冥王塗桑大開地府之門，我們進入迷魂凼，從那處用蛇形玉佩進入了西海。
如今青鳳一路馱着我，這是要去哪兒？
我見這一路都在向西而行，看樣子應該是去往崑崙。
連忙拉住青鳳：“你這是要帶我去崑崙？”
青鳳卻搖了搖頭，雙翅不斷撲騰着：“主人，我們此行先去酆都，塗桑大人已恭候多時。”
我不免心頭一緊，故作無知地問道：“塗桑？”
青鳳點點頭：“塗桑大人命人傳話，迷魂凼之門爲你大開，望你去西海阻止蛇君。”
青鳳滿嘴都是對塗桑的好話，說塗桑是個心懷天下的冥王，心中有大義之人，冥界亂成了一鍋粥，卻還不忘幫我這個忙。
我越聽越覺得心中發涼，塗桑上次與沈君心大打出手，沈君心吸乾了忘川河的鬼怪，他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次怎會好心相助？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朝青鳳說道：“塗桑此人不可信，寧可捨近求遠，也千萬別去酆都。”
青鳳不解地問：“這是爲什麼呢？”
我一巴掌拍拍她羽毛翻飛的鳥屁股上：“哪有那麼多爲什麼！聽話就是……”
它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險惡，但我卻接觸過塗桑，他可不是青鳳嘴裏的“大好人”。
青鳳捱了一巴掌，委屈巴巴都嘟囔道：“主人，改道是來不及了，我們已經……已經到了酆都！”
話音剛落，一道來自地底深處的陰風席捲而來，吹得青鳳東倒西歪。
原本還晴朗的天空，霎時間暗沉下來，有種大雨傾盆的既視感。
我盯着腳下的青山，也沒見到有什麼城池，這酆都從何說起？
正看着，延綿的青山綠樹，竟然一點一點從我眼前消退。
檐角飛翹的亭臺樓閣，在黑風黃沙之間若隱若現。
這就像一個死城，城裏沒有燈光，遠遠看去如同死寂。
這大山裏憑空變出一個詭異的城池，看着還真挺滲人啊！
我這跟我印象中的酆都，好像不太一樣啊……
印象中的酆都城，就是西南地區的一個景區，喫喝玩樂什麼都有，還有導遊。
沒想到，真正的酆都，竟然是在山野間。
這裏鬼氣森森，根本看不見人影，只能依稀看到一團團黑影，在房屋瓦舍之間飄蕩。
青鳳被這道妖風吹得暈頭轉向，撲騰了幾次想要衝出去，卻怎麼都衝不破頭頂的烏雲，馱着我來來回回在空中打轉。
我心知肚明，這是塗桑設置了結界。
“青鳳，別白費力氣了，我們下去吧！”
既來之，則安之，塗桑將我們“請”來，必定不會輕易讓我們離開。
青鳳這會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深知自己上了當。
“當初塗桑大人派來的使者，可沒說過會強留我們啊……”
我睨了青鳳一眼：“好好學着吧！下次別輕易相信別人。”
青鳳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地降落在房屋中的小路上。
落地的剎那，我頭暈目眩，眼前的房子恍如泡影，原本挺直的樑柱東倒西歪，隱隱綽綽似泡在水中。
酆都是一座鬼城，傳說也是陰陽相交之地，也是人類亡靈的歸宿之地。
相傳人死之後，先向城隍報道，後轉入鬼門關登記入城。
所謂的黃泉路、三生石、望鄉臺、忘川河等，皆在城內。
這裏與其說是鬼魂的歸宿，不如說，是一個強大的中轉站，日復一日地接收鬼魂，又轉向人間投胎轉世。
上一次前來，我是跟沈君心坐着電梯去的陰曹地府。
這一次，我帶着青鳳，單槍匹馬闖入城中，還不知等待我們的究竟是什麼。
我穩定心神，逐漸適應着這座鬼城，先前的暈眩感消失不見。
一羣青面小鬼，一手執着類似招魂幡的白色紙幡，一手提着人頭燈籠，嘻嘻哈哈地朝我們蹦來。
“姐姐，姐姐……”
小鬼們圍着我轉圈，裂開的嘴角爛到了耳根處。
“冥王大人等候多時，姐姐快來啊……”
小鬼陰惻惻地笑着，在前方引路，時不時朝我晃着手中的紙幡。
我正狐疑着，雙腿竟不自覺地跟着小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