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灑在他的臉上，渲染出幾分風月旖旎。
我靜靜地看着他，想起我之前的大膽，臉像火燒似的。
望着這張輪廓分明的臉，鼻子挺秀如峯，雙眉濃墨浸染，鬆弛的臉龐讓人賞心悅目。
我心猿意馬，情竇初開是他，第一次是他，夢裏夢外皆是他。
我想……我是真的離不開他了。
“小玉，有沒有人告訴你，這樣盯着一個男人很危險？”
沈君心閉着眼，慵懶的語調彷彿令我面紅心跳。
“誰看你了！”我嘴硬地別開眼，卻被一條胳膊拉過去，禁錮在懷裏。
“陪我再睡一會兒……”
他的聲音又沙又啞，或許是昨晚鬧得太晚，他神態慵懶，真的很疲憊。
我被他錮着動彈不得，手指在他胸口畫着圈圈。
“小玉……”他吻着我的額頭，淡淡的清香帶着點薄荷味：“這樣的生活，就像夢一樣。”
他戀戀不捨的摸着我通紅的臉：“我曾無數次幻想，就這樣擁着你，每天都看着日出日落……”
他以額相抵，眼眸深邃得彷彿藏着萬千星河。
我的心沒來由地抽疼了一下。
原來，這就是他卑微的願望，沒有天長地久，平淡得讓人不敢置信。
可就是這普通人輕易就能做到事，卻成了他無數次的幻想和奢望。
我徑直拉過他的手，牢牢握住掌心，滾燙透過緊貼的肌膚，將生命線的溝溝壑壑填滿。
“從今往後我們都好好的……”
沈君心笑了一聲，睫毛鴉羽一般垂下：“好……”
今天是冉琴回老家的日子，她爸爸的庭審剛結束，休息手續就辦好了，我們約好去高鐵站送送她。
柳雲龍呆呆地坐在院子裏，手指夾着一根菸，他沒有吸，就靜靜地望着那隨風而散的青煙，直到燙到手指才猛然驚醒，把菸屁股丟到腳下。
“老大，玉姐！”他頭髮凌亂，下巴布滿胡茬，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褲腿上全是泥，好像是剛從地裏回來。
這副頹敗的模樣，完全看不出當初那意氣風發，一身痞氣的浪子樣。
“你還會抽菸啊？”我看着地上一地的菸灰和菸蒂，從沒見過他抽菸的模樣。
柳雲龍慘淡地笑了笑：“偶爾抽一點。”
“他只有在心煩的時候纔會抽。”沈君心點破了他。
心煩？
哦……今天是冉琴離開江陵市的日子，是離別的日子。
想來這心煩也不是空穴來風。
“如果你想見她，那就一起吧！”我提議道。
柳雲龍坐回了椅子上，從煙盒裏抽出最後一支菸點上，心情沉悶地吞雲吐霧。
“不必了，她不想見我。”
冉琴是個很含蓄且懂事的姑娘，在我們寢室她年紀最大，一直以來都以大姐的身份在照顧我們。
別人不瞭解她，我還不瞭解嗎？
她對柳雲龍的感情，只差沒把心給掏出來。
可那張嘴……卻是金口難開，不像我張嘴就是甜言蜜語。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她能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給柳雲龍，難道還不能說明愛意嗎？
柳雲龍垂着頭：“昨晚上，我去找過她，我不想跟她留有什麼遺憾，就算要走，我也想體面地跟她告別……”
沈君心悄然湊近我的耳邊：“他每一次分手時，都會給對方許一個願望，無論多麼不切實際的心願，他都能完成。”
真沒想到，柳雲龍還有這樣的套路。
我不禁好奇，冉琴到底許了什麼願。
柳雲龍難受地抿着脣，夾着煙的手指微微顫抖：“她說……她說……”
他情緒激動地雙手捧着頭，眼裏積攢的眼淚飛甩：“她說祝我幸福，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冉琴說這話時，透着冷漠和決絕。
柳雲龍站在冷風裏，就算身上穿着厚厚的呢子大衣，他也能感受到徹骨的寒。
聽到冉琴的願望，他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只覺得心狠狠地被挖空了一塊。
“如她所願，我永遠也不會再見她，永遠……”柳雲龍一口氣把半支菸都吸掉，然後狠狠碾壓着菸蒂。
看着他眼底的瘋癲、狂躁，我心裏很不好受。
只是覺得，這件事上，冉琴做得也太絕了。
她明明愛着柳雲龍，爲什麼要說出這番狠絕的話呢？
她一定有什麼苦衷！
見他一蹶不振，我拍了拍柳雲龍的肩，安慰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見開車的時間臨近，我朝沈君心說：“出發吧。”
人來人往的高鐵站外，我們幾個人女生抱作一團。
冉琴戴着一頂白色的毛線帽子，一身黑色呢子大衣，脖子上掛着一雙可愛的毛線手套。
見到我們幾個，她早已哭成淚人。
“佳莉，以後你就是寢室的老大了，你要照顧好他們，知道嗎？”
陳佳莉眼淚狂飆：“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交代我幾句，你就沒有別的話跟我說嗎？”
冉琴吸了吸鼻子，自己淚流滿面，卻在替陳佳莉擦着眼淚：“你啊你，還跟個孩子一樣，你那張嘴容易得罪人，以後還是收斂點好。”
她語重心長，越擦陳佳莉的眼淚就流得越快：“行，我以後聽你的，能動手絕不嗶嗶。”
我們幾人破涕爲笑。
冉琴又扭頭對劉心媛說：“心媛，你來得最晚，我們也認識最晚，但我卻覺得跟你很投緣，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
劉心媛含淚點頭，眼底被一層霧氣遮擋：“那你回來，一定要跟我們說。”
“一言爲定！”
冉琴的目光終於落到了我身上，她悲壯而堅強的臉上，似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小玉，你和沈先生一定要好好的。”她抓着我的手，我拼命點頭，剛要開口，就感覺手心裏被塞進了一個東西。
我止住眼淚，下意識地把那東西蜷成拳頭，捏在掌心：“琴姐，你這一句也太區別對待了吧！”
我凝視着冉琴的眼睛，一道水光閃爍，冉琴說：“真正的離別沒有桃花潭水，也沒有長亭古道，一切都悄無聲息，但今日的離別，或許是在爲來日的相聚做準備呢？”
她意味深長地拍拍我的手背。
我隱晦地向她點頭，她的言外之意，我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