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聽他提起過家人,還以爲他跟我一樣,是孤獨一人,沒想到……
青鳳絲毫未察覺我的失落,自顧自說道:“我遠遠地看着,不知他們說了什麼,沈上神聽到後,整個人都泄了氣,好像遭受了一記重擊……然後……然後他頹然地轉身回了西海,將結界打開,放蘇韻進入了山林。”
我握緊了玉笛,心一顆心跟着一揪一揪地發緊。
“他的父親到底說了什麼……”
青鳳這才意識到,我還不知道沈君心的身份,他怯生生地朝我說:“沈上神沒告訴過你嗎?他是天帝帝俊之子!”
帝俊!
六界之中創建了上古天庭的帝俊!
相傳帝俊有着強大的力量,能掌握太陽和月亮。
是天界至高無上的帝王!
相傳帝俊有八子,下到人間後成了八個人族部落。
我腦海中閃過之前去過的沈家小鎮,門口的石碑上刻着沈姓是源於帝俊之子……
我驚訝得說不出半個字。
我猜到沈君心來頭不小,卻不知道他竟然是帝俊之子。
“天帝有衆多的孩子,其中較爲廣知的便是晏龍等八子,他們是沈上神的哥哥,沈上神是天帝最小的兒子,天賦異稟、爲仙低調。”
沒想到陰生老祖作亂後,沈君心一鳴驚人,成爲能壓制陰生老祖的剋星。
“天帝大爲讚賞,將沈上神定爲下任天帝的繼承者,可是……沈上神卻無心治理天下,只想與你做對閒雲野鶴……”
青鳳眼尾耷拉下來:“我還以爲沈上神早向你坦白,沒想到……”
我冷笑道:“他不會向我坦白的!”
我們都十分了解彼此,若沈君心向我坦白身份,我一定不會與他在一起!
我只會想盡辦法躲着他……
畢竟,他是天帝之子,神力超羣,我永遠也不會相信他的真心,也永遠也不會給他機會靠近。
青鳳晶瑩的眼淚在眼眶中不斷打轉:“原本沈上神想忍到即位再與你坦白,這樣,他就能永遠地保護你……可惜……一切都被蘇韻給攪合了!”
蘇韻對我用強,沈君心得知後,不顧一切地救下我,與我挑明瞭愛意。
這件事很快被帝俊知道,他勃然大怒,不僅撤掉了沈君心的神位,將他列爲天兵捉拿的逃犯。
我聽着這一切,越聽心就越涼。
沒想到沈君心替我承受了這麼多,而我卻對此一無所知……
他寧可默默承受一切,也不願向我坦白,他很瞭解我,一旦我知道他的身份,我們就永遠也不可能了……
身爲巨靈者,我是絕不能跟天帝之子相愛的。
青鳳嘆了一聲,根根分明的羽毛耷拉下來:“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沈上神一直待在西海,得知你和蘇韻要成婚,他衝了出來,此刻已被天帝拿下,你快去救救他吧……”
青鳳苦苦向我哀求,雖然沈君心把他給了我,但他對前主人,依舊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他來找我,是最明智的選擇。
普天之下,也有我這個巨靈者能與帝君、天公、地母對抗,可我我現在跟一個廢人有什麼區別!
我舉起玉笛,攥在手心咯吱咯吱捏響:“青鳳,我已經廢了,我遭受了天道的懲罰,我……”
“青鳳,我恐怕是出不去了,蘇韻不可能放我離開,你立刻去找地母,求他們幫忙!”
天公地母是創世之神,帝俊是天帝,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按輩分,地母不就是沈君心的姑姑嗎?
雖然我跟地母接觸不多,但我能感受到,地母對他十分寵愛,她不會坐視不理。
青鳳睫毛被淚珠浸溼,他猶豫地看着我,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我咆哮道:“趕緊走!”
青鳳不捨地點了點頭:“主人,你保重啊……”
他轉過身,展翅的一瞬間,不放心地又回頭看向我。
我心急如焚,朝他擺擺手,催促他趕緊離開。
知道青鳳徹底消失不見,我雙腿發軟跌坐在地。
洞穴外的腥風血雨,彷彿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我滿腦子都是沈君心。
如果青鳳說的是真的……迎接他的將會是什麼?
可萬一,這又是一個局呢?
沈君心是青鳳的前任主子,他們的感情如此深厚。
僅憑青鳳的一面之詞,我就要再次相信他嗎?
我的腳踢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是婚書!
鬼使神差的,我撿起了泥地裏的婚書。
上面的紙頁已被泥漿泡爛,隱約露出裏面的夾層。
我看着那漆黑的絲狀物,手指一拈抽了出來。
這是一截斷髮!
我嗅着髮絲上熟悉的竹葉清香,手指都在發抖,這是沈君心的頭髮!
六界的人,極其看重身體髮膚,認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輕易不可損傷。
之前我們在村子裏看過別人的婚禮,其中就有結髮禮。
男女成婚時,從個字的頭上取一點頭髮,合而作一結,正式成爲結髮夫妻。
此刻,看着這一縷黑髮,我明白了沈君心的心意,他割下頭髮,是向我表明心意。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我崩潰地嚎啕大哭……
“小玉,別哭……”半透明的手,從頭髮裏伸出來。
緊接着,沈君心的神念整個從頭髮裏溢出,像一個透白的鬼魂,飄蕩在我面前。
我眼前一片模糊,還以爲是眼花了、幻聽了。
直到那隻蒼白的大手,抹掉我臉頰上的眼淚:“我來遲了……”
沈君心的手心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巨光,黑暗的山洞亮如白晝。
那道光水蛇般鑽進了我的眉心,很快便化作一條火龍,在我身體裏橫衝直撞……
“啊……”我痛苦地嘶吼一聲,渾身血液頓時沸騰。
就在我感覺到這股力量要將我撐破時,一切戛然而止,我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你對我做了什麼?”
沈君心的神念輕輕抱着我:“我的力量……它可以掩蓋你身上的氣息,忘了我吧!永遠都別再回來……”
他的嘴角閃過一絲狠戾,那雙深邃的眼眸,盯着洞口外巴掌大的世界,似乎在盤算着什麼,讓人感到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