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間一閃而過爲難。
但爲了安撫他的情緒,白晏禮沒有在臉上流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溫聲安撫了兩句。
“是她還活着,只是受的傷比較嚴重,現在已經送回了醫院搶救你身上的傷也不輕,先在這裏養一養,等身體恢復一些,再去醫院看她也不遲”
然而,面對白晏禮這樣的撫慰,霍霆琛卻只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並不相信。
“晏禮,你跟我說實話微微到底怎麼樣了”
“我說了,她只是傷得比較重”
一句話沒說完,又被霍霆琛冷冷沉聲打斷
“你應該知道,你騙不了我的。”
白晏禮似是有些無奈。
“我沒騙你啊我說的就是事實,要不然你問栩栩,她總沒有騙你的必要”
聞言,霍霆琛又轉頭看向唐栩栩。
卻只是盯着她看了一陣,什麼都沒問
唐栩栩眸光微爍,正要開口,卻見霍霆琛一把掀開被子,作勢就要起身下牀
“我去看她”
見狀,唐栩栩和白晏禮頓時變了臉色,立刻俯身攔住了他。
“哎”
“霆琛”
看到他們兩個這樣緊張,霍霆琛眼底的眸色愈發晦暗陰沉,他停下了動作再度擡眸看向白晏禮,一字一頓,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問。
“告訴我微微現在,是死還是活”
話音落下。
房間裏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安靜得就連心臟跳動的聲音,都彷彿可以清晰地聽見
胸口的那顆心,總是無比的敏感,彷彿可以在冥冥之中感知到什麼一樣此時此刻,它跳得那樣快、卻又那樣艱難,空空蕩蕩的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樣。
無依無靠,沒有着落,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一般,連痛都不會痛了。
這樣的感覺讓他一陣陣發慌,甚至有些無措。
生平第一次,讓他產生這樣惶恐不安的感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脫離了控制,留給他的只有巨大的空洞和麻木。
看着霍霆琛眼裏的火焰一寸寸地熄滅下去,轉瞬便就死寂一片,好似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谷,只剩下死水無瀾的寒潭和腐朽的枯木,晦暗得連一絲絲的光亮都看不見了。
唐栩栩深深蹙着眉心,不禁轉頭同白晏禮對視了一眼。
他們本來是想瞞着他的。
縱然知道瞞不了多久,但能瞞一分是一分,能拖一秒是一秒。
可是看霍霆琛現在這個樣子,卻是連一分半秒都瞞不住。
他蒼白着臉色,就連嘴脣的顏色都變得都跟雪一樣白,好似會逐漸化作透明一樣,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沒有絕望,也沒有痛苦,只是麻木得不像是活着的人該有的樣子。
啞着聲調,他緩緩垂下黑鴉般的睫毛,在過於白皙的肌膚上投下一道黯淡的陰影。
“微微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他卻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心力,才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裏說出來。
雖然是在問,但
不得已之下,唐栩栩只好開口向他坦白。
“沒有找到人,也沒有找到屍體所以,其實我們也不能確定微微是不是還活着雖然在那樣的情況下,微微的處境凶多吉少,但只要沒有找到屍體,就還有一線活着的希望不是嗎”
她也不想微微死。
她也不想接受那樣的殘酷的事實
所以,就算明明知道在那種情勢下,微微生還的機率幾乎爲零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只要沒有看到微微的屍體,她就不相信她已經不在了
哪怕在爆炸中,一個人很有可能死無全屍,哪怕在深海里,很難打撈到屍體。
可人就是這樣自欺欺人的存在,寧願去相信一些不太可能的事,也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難以承擔的事實和痛楚。
然而
她可以做到欺騙自己,留下一線希望。
霍霆琛卻做不到。
不是因爲他不夠在乎微微,而是因爲他太在乎她不會說因爲微微不在了就活不下去,但霍霆琛是
這個男人,往往都會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力,但每每遇上微微的事,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就像現在,即使沒有見到微微的屍體,僅僅只是因爲見不到她的人
他就已經是一副快要活不下去的樣子了。
到底還是他愛微微更多一點。
倘若現在死的是霍霆琛,微微縱然傷心難過,卻也不會連活下去的慾望都沒有沒了霍霆琛,她雖然不會很開心,但日子也還是可以過下去。
但霍霆琛不行。
先前唐栩栩一直以爲,霍霆琛足夠狠心把微微從身邊推開,就能忍受得了跟她分開。
眼下看來,她倒是大錯特錯了。
直到這一刻,看着霍霆琛行屍走肉的樣子,她才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大概連殉情的事都做得出來
長久的沉寂,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霍霆琛輕輕動了下蒼白的薄脣,開口道。
“我要去見她”
不管有沒有找到屍體,他都要去見她。
哪怕那艘船上只剩下了一片廢墟,他也要去見她。
因爲他不去的話
“下了那麼大的雪,微微一個人在海上會冷的。”
她最怕冷了,氣溫一降下來她連衣服都要比別人多穿一件。
可他卻最喜歡冬天。
因爲只有寒風瑟瑟的時候,她纔會主動鑽進他的懷裏,抱着他的身體取暖。
她很少會對他有那麼主動的時候,所以他明知道她怕冷還經常會帶她出去吹風,那是他一些不能讓她知道的小心思。
可是現在,她一個人在那麼冷的地方,卻再也沒辦法抱着他了。
他怎麼能不去看看她,不去陪陪她呢
那是他最愛的女人,是他寧願自己死也要護着的女人。
可偏偏上天卻只讓他活了下來。
如此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