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帶我玩呀”
屋門吱嘎一聲打開, 殷琊抱在木柱子上,閉眼等了許久, 緊張地掀開眼皮, 只瞧見門裏立着個五六歲的小鬼, 搭在門框上的小手五指一般長, 細細軟軟得像是麪糰拉成似的,等到室外的微光照進, 小鬼一擡頭,潮溼的頭髮下面露出一張五官倒錯的臉。
確實是五官倒錯,兩隻眼睛一個在右眉弓,一個在嘴巴處, 原本的嘴巴反而生在額頭上, 鼻子長在眼窩裏。
“哥哥進來呀,我這兒, 有好多玩具呢。”小鬼頭上的嘴咧開一笑, 七竅都流出了暗紅色的血。
殷琊還沒有嚎出第二聲, 聽到旁邊咚一聲響,穆戰霆倒在地上當場去世。
殷琊崩潰道:“哥你不能先倒下啊哥辰洲的未來寄託在你身上呢”
然而辰洲的未來已人事不省, 而且那門口的小鬼咯咯笑開了,灰白色的長手好像蛇一樣一下子卷在穆戰霆腳腕上,在殷琊反應過來前, 就呲一下把穆戰霆拖進了屋門。
殷琊:“”
殷琊心說他跟穆戰霆不熟, 只是因爲南顏的緣故才權當做個朋友, 如是說服了自己後, 提着裙角悄咪咪後退。
然而後面院子裏的枯井裏這時咕嘟咕嘟了一陣,殷琊扭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那枯井裏竟開始往外冒頭髮,一縷一縷地結成網,很快鋪滿了地面,邊緣的部分還張牙舞爪地打算去抓殷琊。
幹裏娘
那些頭髮來得極快,一下子捲住殷琊的一條尾巴尖,嚇得他轉身一道魘火切斷頭髮後,轉身一頭撞進了黑洞洞的木屋裏。
這一撞,就撞進一個軟綿綿的冰涼懷抱裏。
“怎麼這麼不小心。”一個涼絲絲的女人聲音往耳朵裏灌,殷琊只覺全身血液被凍結,一點靈力也使不出來,一擡頭,只見黑暗裏一個足有房梁高的身影正立在黑暗裏。
木屋裏是沒有燈的,不過這對於高階的妖族來說並無障礙,殷琊看到那是一個同樣五官倒錯的鬼婦人,個頭足有一丈高,四肢也同樣是細長軟綿綿地拖到了地上,只用手肘的部分把他夾抱着放到了一張木桌旁。
“去和弟弟玩一會兒,飯馬上就好。”
鬼婦人說完,就轉身滑行着去了屋子一側的竈臺上,而竈臺邊放着一個木搖籃,細一看,剛剛被拖進來的穆戰霆就被像嬰兒一樣放到木搖籃裏,因爲他個頭太高,兩條長腿還晃在搖籃外面。
那竈臺下並沒有火,鬼婦人卻不知咕咕嘟嘟地煮着什麼,還分出一條指頭像哄孩子一樣搖着木搖籃。
殷琊:“”
這個時候桌子對面慢慢升上來一張五官倒錯的小臉,正是那剛剛在門口的小鬼,小鬼盯視了他一會兒,好似看他無聊,從頭髮裏掏出來一隻血淋淋的人手,看樣子好像還是吃了一半的,遞給殷琊道:“哥哥喫零嘴兒嗎”
或許是因爲常年被迫喫齋唸佛的緣故,殷琊的情況怎麼着也比穆戰霆好一點。他從須彌戒裏拿出一條黑布往自己頭上繫了一圈,吧眼睛遮住,終於得了片刻冷靜:“我不喫,你這人手是”
“是阿孃馭使遊魂去捉來的,最近,幽泉川裏來了好多生人呢。”小鬼咯咯笑了起來,右眼眶裏的嘴發出細細的咀嚼聲,“獄主哥哥說,讓你們在我家住下,等到幽泉川有了新的獄主,我們就都可以轉生了。”
殷琊忍着恐懼,滿心疑惑道:“獄主是這地方的主人嗎”
小鬼搖頭道:“是別的獄主他可好了呢,明明自己的魂火都枯竭將滅了,還要救我們一口生氣。”
“那他長什麼樣”
“他笑起來好看得很”小鬼說到這,軟綿綿的細指頭捂住自己的臉,“比我好看多了,娘說,我的鬼體不好看了,以後就算託生,也不好看。”
“”
殷琊再次環顧了一下這座木屋,修界將鬼分爲幾種,從攻擊力由弱到強分,有魘鬼、遊魂、殺身惡鬼。這小鬼生前被毀容填井而死,在殺身惡鬼中也是極其凶煞的一類,而那鬼婦人,想來應是不弱於於化神期修士的鬼王。
眼下這對鬼母女對他們尚且沒有什麼惡意,殷琊暫時放下一點戒心:“你爹呢”
小鬼趴在桌子上,軟綿綿的手劃拉着桌面,摳出一條條木痕,道:“我也很久沒見了,那時候,我爹中了舉人,說要給我們過好日子,就去了京城。”
“然後,一年,兩年爹和一個白鬍子老頭回來了,白日裏都好好的,爹還給我們帶了肉喫,娘和我沒喫過那麼好喫的肉,多吃了兩口,但是我都吐出來了。”
“晚上我起來小解,就看到我爹拿着刀走進來,先是一刀捅在我娘身心口,然後割掉了我孃的鼻子、嘴脣,眼睛。我在牀底哭出了聲,爹又把我拖出來,說我長得像娘,不應該在他的道心裏留着影子,也把我的臉劃爛了那時,我和娘還沒有死,我爹拖着我們去了後院。”
小鬼說到這兒,指了指後面那口井。
“他把我們扔進了那口井裏,我娘抱着我在下面哭,爹就在上面砸石頭我好疼啊。”
殷琊起初還害怕,但越聽越覺得心裏火大,道:“你爹現在還活着嗎”
“嗯,爹他說是有什麼稀罕的仙根,被一個白鬍子的老頭接走做神仙啦。我和娘也是被那個老頭殺掉的,醒來後,就在這裏了”
“你在這裏多久了”
小鬼道:“我不會算,聽娘說,我們在這兒應該有一千多年了吧。”
這時,那鬼婦人的飯好似做好了,捧着一隻豁口的鉢盂,雙腿蛇一樣遊動過來,放在桌子上。
“快喫吧,吃了就能長大變好看。”鬼婦人道。
小鬼立刻伸出細細的手指,伸進鉢盂裏抓出一縷霧氣,塞進眼窩的嘴巴里狼吞虎嚥起來。
鬼婦人看着臉色發青的殷琊道:“你怎麼不喫,不喫的話,獄主會怪我們沒
照顧好的。”
殷琊的眼睛從布條縫隙裏睜開一瞥,只見那鉢盂中竟有陰風怒號之像,鬼婦人看他不動,還拿出一條往裏面擠了幾滴血。
“喫呀。”鬼婦人的聲音開始變得陰惻惻的。
殷琊哆哆嗦嗦地擡起手,剛碰到那裝着不明物事的鉢盂時,猛地一縮手,呼一下站起來道:“夫人”
鬼婦人低下頭,原本生着鼻子的地方,嘴巴動了動:“這是妾身省下來的幽泉川魂水,你不喜歡嗎”
“不、不不不不”殷琊求生欲極強,道,“我有個法子,能讓夫人和妹妹恢復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