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年代,正是自由涌進年輕人世界的時候。高中的時候偶爾談到婚姻,身邊所有人都是恐懼的心態。
懼怕結婚,一腔熱血擁抱自由。
像江晚風。
永遠把“敬萬千自由, 永遠單身”掛在嘴邊,她覺得新時代的女性就該這樣。
去看山河,去踏山谷。
去體會夏天最熱的風, 冬季最冷的海。
以及對六月海浪報以無限期待。
可夏畫橋不是,她對山川河流, 鳥魚飛蟲都沒興趣。
自打她認識沈景清那一刻,她就想結婚。
瘋狂地想結婚。
她知道沈景清雖然脾氣不好,但一定會讓她養貓, 會讓她畫畫。
會讓她做所有她喜歡的事情。
她那麼善於享樂的人,爲什麼要在夏天去吹熱風。
她不要。
她要抱着沈景清,在沙發上。吹最舒服的空調風,喫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西瓜。
把中間最甜的那一塊餵給沈景清。
她要在冬天,穿最厚的羽絨服,去踩山上的雪。
山頭的夕陽把整個世界都染成紅色,她要坐在雪地裏, 指揮沈景清堆一個最特別的雪人。
所以當沈景清忽然毫無預兆問出這一句話時,夏畫橋站在玻璃門口,偏頭眯着眼睛去看從高樓大廈斜下來的萬丈光芒。
早上的風好像是甜的, 咖啡的醇香, 甜點的糯軟, 這些融在陽光裏。
輕而易舉填滿了她的心。
片刻後,她脣角提起一抹弧度,眼尾帶出一抹笑意。
“好啊。”夏畫橋說,“可是你這麼一句話就想把我娶回家是不是太草率了”
“那你想要什麼。”沈景清聲音依然低沉暗啞。
夏畫橋眯着眼睛簡直能想象他的姿勢,坐在沙發上,雙腿微曲提膝,一隻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拿着手機。
他微微彎腰,低着頭,眼睛盯着地面。
也許在看三兒。
但嘴角一定是微微壓着,翹起一分。
眼尾狹長,斂出一抹沉默的愉悅來。
“當然是好幾克拉的鑽戒,還有玫瑰,還有紅地毯,從婚車直接鋪到我房間門口的那種。”夏畫橋一邊說一邊笑。
腦海裏已經浮現出沈景清一身西服,站姿筆挺的樣子。
“夏畫橋。”沈景清低低地笑了兩聲,“我沒有錢。”
“不,你有。”夏畫橋一言不合就皮,“能娶我,別人肯定說你是有錢人。”
沈景清聽得懂她在損她,難得沒有回懟,反而說:“嗯,我所有的錢就是你本人。”
“咦。”夏畫橋揚眉,“沈醫生今天喫糖了吧”
“沒有。”沈景清說,“但是準備喫你。”
夏畫橋:“”
老流氓
沈景清是半個小時後纔到的,夏畫橋偏頭從玻璃窗看到他時眼睛都亮了。
她站起來,拼命地朝沈景清揮手。
片刻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朝沈叔叔和宋妍傻笑了下,才坐下。
沈叔叔雖然話少,但是脾氣不差,也不刁鑽,能看得出來他和沈景清一樣,不善言辭。
長大後的沈景清也沒有以前那麼執拗,他知道宋妍這件事情對他們整個家庭來說都是一個意外,所以對沈平南態度很正常。
“爸。”沈景清坐到夏畫橋旁邊,手臂垂下的同時,他乾燥的手掌握着夏畫橋的手。
肌膚相貼,溫度一路爬升到胸口。
夏畫橋低着頭,不可抑制地抿脣。
對於沈景清這種小動作,她心裏簡直比杯子裏的奶茶還要甜。
“哥。”宋妍大概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所以底氣很虛,她看了沈景清一眼,擡手把單子推過去,“你看一年想喝什麼。”
“不用。”沈景清拒絕,“我喝她的就行。”
他說着端過夏畫橋手裏的奶茶,抿了一口,皺眉,隨後看向夏畫橋,目光很是質疑。
夏畫橋瞪眼,“幹嘛,好喝”
沈景清還沒出聲,反倒是沈叔叔笑了出來。
他眼角有歲月的痕跡,笑的時候因爲眉目微彎而顯得面龐柔軟。
“景清不喜歡喫甜食。”他說,“從小都是。”
夏畫橋附和點頭,對於這點,她很是清楚。
那個時候她和沈景清還沒談戀愛,有一次鄰居結婚,給她送了好多喜糖。
夏畫橋其實也沒有多喜歡喫糖,但這些糖的意義在於“喜”字。
第二天,她全拿到學校去了。
主要還是想給沈景清喫。
路上還下了雨,她把校服扯開,糖果塞懷裏。跑到班級的時候,衣服一開,全倒在了沈景清桌子上。
沈景清正巧也剛到,看到這情況沒往椅子上坐,有些奇怪,“怎麼了”
夏畫橋擡着下巴,口氣很是張狂,“給你的全是你的”
沈景清聞聲很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不喜歡喫甜的。”
夏畫橋頓時失望極了,她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花花綠綠,嘴巴一扁,全扔給了嚴孫和江晚風。
末了還不忘委屈巴巴地囑咐一句“記得分給別人點,喜糖呢”。
那天,夏畫橋一整天都沒給沈景清說話,晚上也沒在教室裏等他回家。
有時候夏畫橋真挺佩服自己的,沈景清這種爛性子居然都被她給磨下來了。
那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是她辦不到的
沒有
根本沒有
被自己的“偉大事蹟”高興得美滋滋,夏畫橋一邊喝奶茶一邊去盯看沈景清的側臉。
他垂眸,眼睫晃亂了陽光。
聽到沈平南的話,沈景清微微掀眸,“還行吧,挺喜歡喫的。”
他抿脣,舌尖還殘留着甜意,不禁想起有一次夏畫橋給他帶喜糖喫。
下雨的天,她臉上鋪了一層溼意,短髮也成縷。
她總是這樣,直白又坦蕩。
那些歲月裏,她是最莽撞的,也是最堅韌的。
沈景清記得當時他說了句“我不喜歡喫甜的”,也記得夏畫橋垂眸時失望的眼睛。
平時把黑夜都能映的發光的瞳仁一瞬間暗了下去。
他當時說不出什麼感覺,只感覺外面所有的雨好像一下子全涌進他胸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