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讓時間倒流,也無法穿回元修所在的那個時代,去幫助他們得償所願。
她只能靜靜地聽元修發牢騷。
也許真的是憋得太久,元修說了很多他和洛秀之間發生的事。
一個大男人,哭得稀里嘩啦。
他抱着空了的酒瓶,袈裟都被他扔在了一邊:“禮他孃的佛!”
這纔是真正的元修吧。
他睡着了,君宴走出佛堂,擡頭看着天空的月亮。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完美,都有遺憾。
就像自認爲很強大的她,也有無能爲力的時候。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格外想念師父。
在她心裏,師父總是無所不能的。
就算師父也做不到,但有師父在,她就會安心很多。
“師父,我好想你啊。”君宴對着明亮的月亮訴說自己的思念,然而月亮不會迴應她。
皇寺的小沙彌真懂事,元修讓他們晚點來上晚課,但他們一個都沒有來。
否則就能看到他們的首座在佛堂喝得酩酊大醉,還出口成髒的模樣。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主持比小沙彌到的更早。
佛堂的大門被推開,陽光照射進來。
躺在地上,袈裟當被子的元修被陽光刺得清醒過來,擡手遮擋住陽光,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前的是一個頭頂會發光的老和尚,他眉須皆白,面容莊重,一手豎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後,略微低着頭,看着元修。
“主…主持?!”元修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慌慌張張地穿上袈裟。
主持直起身,鬍鬚顫動:“佛門八戒是哪八戒?”
“回主持的話,一戒殺生,二戒偷盜,三戒淫邪,四戒妄語,五戒飲酒,六戒着香華,七戒坐臥高廣大牀,八戒非時食。”元修老老實實回答。
“很好,都記得。犯戒者如何?”主持又問。
元修很想摸一摸自己的光頭,但又怕主持說他行爲無狀,便只能站在原地,耷拉着腦袋:“犯戒者於小佛堂跪誦《楞嚴經》,一日一夜不得歇。”
君宴在外面聽得真真切切,好傢伙,這懲罰夠重的!
念一天一夜的經嗓子就廢了,更何況還是跪着念。
主持嗯了一聲:“去領罰吧。”
元修老老實實地退出佛堂,看到門口的君宴,臉皮抽動了一下:“你怎麼不喊我回去睡?”
被主持抓個正着,這可真是太倒黴了!
君宴摸摸鼻子:“我哪知道你睡得這麼死?而且你們這主持好凶啊,你堂堂皇室子弟,怎麼這麼慫?”
她還以爲元修在皇寺中橫着走都沒人敢說呢。
誰知道元修露出一口大白牙,皮笑肉不笑:“主持是我皇叔公。”
“嗯?”君宴瞪大眼睛,這是什麼複雜的親戚關係?
“他是我皇祖父的弟弟,也就是新皇的叔叔,我的叔公。”元修進一步解釋。
君宴從小就是孤兒,只有師父和門派師兄弟,所以對親戚關係這一塊並不敏感。
聽元修這麼一解釋才明白,就是剛駕崩的老皇帝的兄弟。
這主持的來頭比元修大,而且還是元修的長輩,所以元修得聽他的。
元修:“……”
造孽!
鬧了這麼一出,洛秀也起來了。
她來到佛堂沒看到元修,只看到主持帶着一羣寺裏的和尚上早課。
便只好佇立在門口等待。
約摸一個半小時,早課結束,所有和尚都解散去喫早飯。
主持走至門口,停在洛秀面前:“施主是元修的青梅竹馬洛秀?”
洛秀沒想到主持會主動問她,愣了一下點點頭:“是,小女見過主持。”
主持擺擺手:“跟老衲來,老衲想和你單獨談談。”
洛秀隱約猜到主持找她是要說什麼,心中有些打鼓,回頭看了一眼妺喜。
妺喜衝她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做口型:“別怕。”
洛秀深吸一口氣,跟上已經走出去好幾步的主持。
他們前腳走,後腳君宴就抓着妺喜飛去了主持的禪房。
坐在屋頂上,妺喜拍拍胸脯:“君小姐,你怎麼知道主持的禪房在這兒?”
皇寺很大,除了大佛堂,和兩處偏殿,其他房間幾乎都一樣,要精準找到主持的禪房可不容易。
君宴在她腦門兒上彈了一下:“在我神識覆蓋下,整個皇寺在我眼中有祕密可言嗎?”
妺喜震驚:“您還能用神識!?”
“很奇怪嗎?”君宴不懂妺喜怎麼是這個反應,她實力那麼強,用個神識怎麼了?
妺喜化成了原型,九條尾巴在空中擺來擺去:“這方空間能禁錮修爲,我現在也只能用一些簡單的法術,而且還得每天晚上化成原型來吸收月之精華纔行。”
“像是神識這種耗費心神的本事,我是萬萬不敢用的。”
君宴聞言表情有些怪異:“我沒有被禁錮的感覺啊!”
妺喜也不懂這是爲什麼,她問過沈淮安,和她的情況一樣,修爲被禁錮了。
可這禁錮對君宴絲毫不起作用,難道是君宴太強了,這禁錮弱於君宴,所以纔不起作用?
妺喜正想着,君宴忽然一把按住她的尾巴,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底下有聲音了。”
妺喜立馬停止了尾巴的擺動,老老實實趴在屋頂上。
下方禪房,主持與洛秀相對而坐。
兩人面前是一盤棋。
主持理了理袈裟:“施主可會下棋?”
洛秀微微一笑,十分謙虛:“略懂一二。”
“那咱們邊下邊聊。”主持將黑棋給了洛秀,意思不言而喻。
洛秀也不推遲,先行一步。
“洛施主是爲勸元修還俗而來?”
兩人你來我往已經下了七八顆棋子,主持纔開口詢問。
因爲有下棋做鋪墊,洛秀現在已經放鬆很多,聽到主持的問話,她也沒有絲毫慌亂。
穩穩落下一子:“並非勸他還俗,只是心有不甘,來尋一個答案。”
“那尋到了嗎?”主持也落下一子。
洛秀搖頭:“並未。”
主持:“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
“施主何必執着於一個答案?過去已去,往昔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