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朝着門裏望了眼,似乎是怕被嬤嬤發現,責怪她多嘴,便請公主們借一步說話。
“到底怎麼了?”
“是佟公爺府上……”小宮女不敢擡頭看五公主的眼睛,低着腦袋說,“夫人帶着孩子們在城外爲輔國公辦法事,佟府的下人買炭回京,嫌輔國公府的馬車擋道,不僅砸了馬車還打人,夫人回城後到佟家理論,被一頓敷衍打發了,這纔來尋太后告狀。”
輔國公韜塞的生母僅是個侍妾,幼年不得太宗寵愛,成年後於朝廷亦無甚建樹,因此直到故世,連個貝子都沒封上,京中貴胄之中,的確有人看不上他們家。
可他畢竟是太宗之子,先帝在時對庶弟也算和氣,而正在裏頭哭訴的這位繼夫人十分會哄太后高興,太后對弟媳自然擡舉,因此府上雖不發達,也絕不落魄,怎麼都不至於遭人欺負到頭上去。
小宸兒聽完宮女說的話,已是心疼地看着姐姐,姐姐臉上果然藏不住心事,佟家的榮辱關乎着舜安顏的名聲和前程,而舜安顏,又是姐姐心上的人。
“我和七公主回房去了,皇祖母若召喚,我們再過來。”溫憲淡淡地說,“既然有不光彩的事,做晚輩的,還是迴避些好。”
宮女怯怯地應了,目送二位公主離去。
回寢殿的路上,小宸兒牽着姐姐的手,能感受到姐姐指尖的力道,她是真生氣了。
忽然,溫憲停下了腳步,氣呼呼地對妹妹說:“雖然你們都不提,但這些日子,沒少傳說佟家的奴才仗勢欺人,在京城裏橫行霸道是不是?前日我還聽說,他家奴才讓進京述職的官員下車讓道。”
小宸兒點頭,捧着姐姐的胳膊說:“可是、可是這與大公子無關,他只是個少爺,不當家不主事,佟家上下幾百口人,他想管也管不過來。”
溫憲生氣地說:“我又沒怪他,我……”
“姐姐。”
“你說他知不知道,他想不想管,既然他在佟家可有可無,連句話都說不上,那又爲什麼要憑佟國維的擺佈。他爭氣些,走科舉之路,自己謀個一官半職,不比從他爺爺手裏討生活強嗎?”
小宸兒說:“大公子若離了佟國維,自己去走科舉之路,佟國維必然會將他的去路全都堵死。姐姐是知道的,在佟家,不聽話的兒孫,能有什麼好下場。”
溫憲紅着眼睛道:“所以、所以纔可憐他……”
正說着話,遠處有人來,姐妹倆在屋檐下張望,只見宮女們擁簇着佟妃娘娘來了。
“當真?”
“皇祖母這樣生氣?”
要知道,皇祖母年輕時,若非受彼時的佟妃,也就是兄弟姊妹們的親奶奶孝康章皇后的扶持相助,早就要被順治爺逼瘋了。
因此一直以來,太后對佟家極爲厚待,即便如今這位佟妃娘娘,毫無主持六宮的能耐,太后也處處予以體面和偏愛,代替佟妃娘娘已故的親姑姑和親姐姐照顧着她。
可今日,皇祖母居然把佟妃娘娘罵哭了。
這件事很快就在宮裏傳開,永和宮的綠珠悄悄來到寧壽宮,傳達德妃娘娘的話,請公主們安心在寢殿裏讀書玩耍,這兩日不要出門湊熱鬧。
上書房裏,傍晚散學時,阿哥們才聽說後宮的是非,胤祥和胤禵出門來,聽見前頭九阿哥對十阿哥說:“他們家的人,尾巴翹到天上去,早晚叫皇阿瑪收拾,溫憲那丫頭還一心想要嫁到佟家去。”
十四頓時火冒三丈,握緊拳頭要衝上前理論,被胤祥拉住了。
即便平日裏姐弟倆見面就掐,胤禵也不允許任何人欺負自家姐姐,還質問十三哥爲何阻攔他。
“那日在箭亭,你倒是冷靜,怎麼這會兒又要打架?”
“可是、可是他羞辱姐姐……”
胤祥好生道:“他嘴上得幾句便宜,他就是這樣的人,什麼都要說幾句,顯擺他多能耐似的,但說過也就罷了,你這會子衝過去打他,他都不見得能明白爲了什麼捱打。”
十四更生氣了:“那就讓他這麼肆無忌憚的?”
胤祥說:“我也想揍他,可是打開了,阿瑪額娘詢問緣故,我們難道要把他說的混賬話再說一遍,滿世界嚷嚷五姐姐一心要嫁舜安顏?”
十四愣住了,十三哥這話沒錯。
胤祥說:“且不說姐姐有沒有這心思,便是有,也只能藏在她心裏。哪怕所有人都認定了這門親事,可姐姐從未在人前有過半分失禮,她的名聲清譽,豈容小人玷污。”
十四冷靜了下來,低頭道:“我知道了,哥,我聽你的。”
胤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何況今日另有麻煩,先讓長輩們擺平那些事纔好,佟家近來,也太囂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