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福晉 >第343章 爲了那一天,臣什麼都能忍
    “微臣該死……”舜安顏毫不猶豫地跪下了。

    “你?”

    不等溫憲發作,搬東西的小太監陸續進門來,她不願舜安顏難堪,便朗聲道:“不必謝恩,這些東西晚些收拾也不遲,今日好生過節,是太后的旨意。”

    “臣遵旨。”

    彼此終究有默契,舜安顏很自然地應了。

    溫憲轉身往門外去,小太監們紛紛行禮恭送,他們低着頭,看不見殿內的光景,溫憲纔敢回頭看一眼舜安顏。

    目光交匯,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怒意,而舜安顏的愧疚,同樣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邊,小宸兒帶着八妹妹,要去皇祖母那兒接着看戲,卻見姐姐從前殿回來,怒氣衝衝,頭也不回地往內殿去。

    姐姐方纔獨來獨往,一時連問話的宮女和太監都找不到,但這情形瞧着,必然是生氣了。

    小宸兒便與八妹妹商量,去看戲皇祖母和佟妃娘娘若問,怕她們撒謊圓不回來,不如去陪着五姐姐,就說不看戲,她們自己在一處玩。

    八公主爽快地答應了,跟着七姐姐一起回來,只見五姐姐趴在暖炕上,還把腦袋悶在墊子裏。

    “七姐姐,我去門前守着,不讓外人進來。”

    八公主乖巧又體貼,從邊上提了繡籃,不等姐姐們答應,就走開了。

    聽着關門的動靜,溫憲才探出腦袋,見是小宸兒一人在屋裏,纔沒繼續把臉埋起來。

    “大公子惹姐姐生氣了?”

    “你、你怎麼就認定是他?”

    小宸兒無奈地笑道:“這天上地下,有幾個人能惹姐姐生氣,胤禵又不在跟前。”

    提起小十四,溫憲更來氣,坐起身罵道:“那小傢伙又犯渾,害得額娘罰俸三個月,還要閉門思過,大過節的爲了他丟人。”

    小宸兒擔心地問:“什麼事要牽連額娘?”

    溫憲只知道是弟弟在書房惹皇阿瑪生氣,捱了打還牽連母親,具體的她還真說不上來,方纔舜安顏就說,要再爲她打聽。

    反倒是小宸兒,聽完姐姐說四哥已經去過,就不再擔心,覺着有四哥在,額娘不會受欺負。

    “姐姐,外頭的人不知道你怎麼了,可屋裏幾個宮女都瞧見公主生氣,很快就會傳到皇祖母跟前,瞞不住的。”

    “皇祖母來問纔好,我正想回宮呢,我要去給額娘撐腰,看誰敢欺負額娘。”

    妹妹溫柔地說:“姐姐要是這麼生着氣回去,額娘又多一份操心,就算要回去,也先把氣理順了纔好。”

    溫憲悶了半晌,才說起方纔前殿發生的事,惱恨舜安顏居然連玩笑都開不起,在山裏打獵,不知攙扶過多少回,拉個手怎麼了,居然衝她下跪。

    一頓埋怨後,溫憲沒好氣地問妹妹:“你是不是又要爲他開脫,你總幫着他說話。”

    小宸兒卻搖頭,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站姐姐這邊,就算他再如何緊張,也不至於跪下吧,可真行,換我我也生氣。”

    “是不是?”

    “就是就是。”

    有妹妹向着自己,溫憲心裏好受多了,可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麼久以來,能和舜安顏所謂的“青梅竹馬”,恰恰是因爲他們彼此都恪守禮儀,山裏打獵的攙扶,那是保護公主的職責所在,豈是大殿裏說話拉拉扯扯能比的。

    “論規矩,他沒做錯,我不該翻臉生氣。”溫憲委屈地說,“可明知道不該生氣,偏偏就是氣不過,心裏就更堵得慌。”

    小宸兒在一旁躺下,輕輕拍哄着姐姐,她想不到什麼法子能哄姐姐高興,那就安靜地陪着,這樣的事並不需要誰來主持公道。

    “總是這樣好一陣歹一陣,很沒意思。”

    “就算我玩笑過了頭,他怎麼能跪下呢?”

    “他怎麼就跪下了……”

    小宸兒安靜地聽着姐姐嘀咕,越聽越明白,姐姐哪裏是生氣,分明是心疼。

    “皇阿瑪揍十四就是了,爲何要罰額娘?”

    “我們一日不在家,那小傢伙就上房揭瓦,欠揍得很。”

    “看我回去不教訓他。”

    說着說着,溫憲又數落起了弟弟。

    小宸兒坐起身,問道:“姐姐,咱們還回宮嗎?”

    溫憲搖頭:“說好皇阿瑪來接,我也就嘴上嚷嚷,額娘哪裏用得着我來撐腰。有皇阿瑪在呢,再不濟還有四哥在,沒人能欺負額娘,我回去做什麼。”

    小宸兒笑道:“過了臘八,朝廷封印就在眼前,短則六七天,最長也超不過半月,姐姐要這樣生悶氣地度過嗎?咱們下回能悠閒自在,不受拘束地出門,不知是什麼時候了,生氣多不值當。”

    溫憲同樣不捨,要知道,並不是城外有行宮,他們就能隨便來,即便尊貴如太后,言行也受宗親和大臣的審視。

    更重要的是,他們知道太后在乎皇帝,就能讓太后有所顧慮。

    同樣的,溫憲在乎祖母雙親,在乎兄弟姐妹,而她早已被外臣親貴們詬病多年,僅僅因爲比起其他阿哥公主和宗室子弟們,她活得稍稍鮮活了些。

    “我明兒還想進山呢。”

    “大公子會護送姐姐去的。”

    溫憲卻撅着嘴咕噥:“可我們都吵架了。”

    妹妹笑成花兒一樣,哄着姐姐道:“誰敢和五公主吵架呀,雖站姐姐這邊,也不能平白冤枉了哪個?”

    溫憲將妹妹推倒,狠狠撓她癢癢,姐妹倆嬉鬧成一團,只見溫恪進門來:“姐姐,高娃嬤嬤來了。”

    果然,五公主氣呼呼回寢殿的事,這麼快就傳到了太后跟前。

    但高娃嬤嬤進門,只見溫憲領着妹妹們出來,笑悠悠地說:“嬤嬤帶她們看戲去,前殿還有些事,我處置罷了就過來。”

    嬤嬤細看公主們,都是紅撲撲的臉蛋,眉眼彎彎,不像有什麼事,便不再多嘴,只管領着七公主、八公主往戲臺去。

    溫憲稍稍鬆了口氣,提起精神來,在心裏告訴自己,她不能這樣,欺負了人還甩臉子,難道因爲自己是公主,舜安顏就非得受這份氣嗎。

    前殿之中,舜安顏還在指揮小太監們,將各處送來的節日賀禮搬走收納,之後或是就地散了,或是帶回紫禁城,且等太后發話,眼下總不能堆在這裏,不成體統。

    不經意回眸,赫然見溫憲站在門邊,不知來了多久,舜安顏先行禮問候,邊上的小太監們,也紛紛跪下了。

    “你們忙吧,我替太后來看一眼。”

    “是……”

    殿中人來人往,衆人早已對五公主與佟家大公子在一起見怪不怪,且大白天,那麼多雙眼睛盯着,真要編出些見不得人的話,也只能是他們心眼太骯髒。

    “上書房裏的事,還要你打聽些,十四阿哥雖淘氣,可唸書摔跤騎馬,最是肯喫苦用心的,我不能只顧着生氣,冤枉了弟弟。”

    “臣已經派人去打聽,有了消息立刻向公主稟告。”

    “方纔……”溫憲定了定神,說道,“方纔我只想開玩笑,若是嚇着你,是我的不是。但再有下回,我不想見你動不動就衝我下跪,成嗎?”

    舜安顏點頭:“臣記下了。”

    這一聲“臣”,和奴才又有什麼差別,溫憲心裏不好受,也怪不了任何人。

    公主如何,世家子弟又如何,這君君臣臣的高牆,他們都越不過去。

    “你忙吧。”溫憲轉身要走了。

    “公主……”

    溫憲停下了腳步,心裏彷彿有所期待,卻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臣如今所恪守的一切,皆爲了將來有一日,能毫無顧慮地牽起您的手。在那之前要走的路,不可行差踏錯半步,因此,即便讓您誤會,惹您生氣,但爲了那一天,臣什麼都能忍耐。”

    溫憲怔怔地轉過身來,未看清舜安顏的模樣,眼睛已模糊。

    舜安顏道:“明日天氣晴好,聽說太后派人往山裏放了狍子,公主要不要試試身手?”

    “狍子?”

    “是,太后似乎怕您打兔子打膩了。”

    溫憲揉了揉眼睛,抹去模糊視線的淚水,揚起笑容道:“我家七公主還沒見過狍子呢,要捉活的回來,讓她養在宮裏玩。”

    “是。”

    “那……明天等我來。”

    戲臺這頭,太后不見孫女,心裏總是不安,一時連臺上的戲文都提不起興致。

    正猶豫要不要再讓高娃去瞧瞧,便見她的心肝,雀兒般一路飛奔而來,滿身喜氣地撲進她懷裏。

    佟妃嗔道:“好好走路,天冷骨頭脆,摔着可不是鬧着玩的。”

    太后摟着懷裏的寶貝,笑問:“這是遇見了什麼好事,叫我孫女如此高興?”

    溫憲笑得燦爛,但說:“這裏做什麼都高興,皇祖母,等皇阿瑪來接您,咱們再留皇阿瑪小住兩天,讓皇阿瑪也泡幾日溫泉鬆鬆筋骨可好?”

    佟妃笑道:“皇額娘,五丫頭是算計皇上,好讓她多留幾天。”

    溫憲忙膩來佟妃身邊,撒嬌道:“娘娘可不興這樣說,我哪兒敢算計皇阿瑪。”

    擡頭見小宸兒衝自己笑,姐妹倆心照不宣,她不禁臉紅了,含嗔瞪了妹妹一眼,就回祖母身邊取果子喫,一面着急地問戲文演到哪兒了。

    待祖孫們都被臺上的戲吸引,佟妃才趁近侍爲她換茶時,吩咐:“晚些時候,讓舜安顏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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