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好吧……”她看看他,覺得有些不安。鳳羽無謂地望着她:“有什麼不好?若是走到一半走不動了,豈不是自討苦喫?”
在士兵的勸解下,葉姿只得翻身馬,持着繮繩緩緩行在他身邊。窸窸窣窣的雪屑飄落在他肩頭,他只是靜靜地望着前方,偶爾纔會側過臉看她一眼。
不知爲何,每次他轉眸相看的一瞬間,葉姿會不由自主地也看看他。不過礙於周圍皆是士兵,他們只是在轉瞬間對視一眼,很快便會移開視線。
在那兩名士兵的指引下,他們穿過狹長的小路,又沿着山腳走了許久,才望到前方斜坡建有一間石屋。葉姿下馬前行,站在山坡下望了望,那石屋門扉緊閉,面還掛着一把長滿鐵鏽的大鎖,儼然已人去樓空。
一名士兵爬斜坡,用力拽了拽鐵鎖,大門紋絲不動。呼爾淳回頭向其他人道:“你們幾個去四周找找,說不定在附近。”
“是。”士兵剛要走,鳳羽道:“之前來的時候,屋是有人的?”
其一人回道:“小的似乎望到有個老人站在山坡,但一晃眼的功夫,找不到人影了。”
“那是有意避開了。”鳳羽道,“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再驚動那老人了。你們先退回馬車所在之地,我與郡主留在此地等他回來。”
呼爾淳忙道:“末將也留下。”
鳳羽只得答應,待那些士兵離開後,他見呼爾淳始終揹着他站在風,便道:“你可以讓我坐下的。”
“這也沒可坐的地方啊。”呼爾淳環顧四周,甚是爲難。葉姿見狀,便解下玄色斗篷鋪在坡下避風之處,指了一指。呼爾淳這才揹着鳳羽走過去,讓他坐了下去。
風勢雖略小了一些,但雪還未止,不多時便落了一身。鳳羽擡頭,見葉姿烏髮間綴着雪屑,連額前劉海亦有點點白花,不禁道:“你去樹下躲着。”
“都是光禿禿的樹,哪能擋住什麼?”她笑盈盈地拂了拂眉前雪屑,似乎並不以爲意。
鳳羽還待說什麼,可見到呼爾淳正站在一邊,只能沉默不語。這三人等在山坡之下,眼見天色越加暗沉,呼爾淳焦急道:“世子,馬天黑了,那個郎要是有意躲開我們,我們總不能在這等一夜。”
鳳羽坐在寒風亦是渾身發涼,但仍不想離開,葉姿蹲下望着他道:“我們先回馬車,等明天再過來。”
他猶豫片刻,這才點了點頭。
******
回到馬車邊時,那幾名士兵早已凍得瑟瑟發抖,鳳羽讓呼爾淳帶着他們躲到坡後山洞休息。葉姿放下簾子,呵着雙手道:“那人真是怪,爲什麼見到我們故意不回來了?”
“大概是不願與外人見面吧。”鳳羽神色有些沉重,“難怪連這裏的士兵也不知有人住在谷。”
“那寧白鷗怎麼會知道?”葉姿不解道。
鳳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葉姿已漸漸習慣他的性格,也未曾追問。寒氣透過窗縫侵入車內,隔着窗子都能感到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四野寂靜,唯有風聲悽緊,雪落簌簌。
葉姿接了過來,坐在他對面發怔。鳳羽見她難得如此安靜,不禁道:“你在想什麼呢?”
她晃了晃神,忙道:“沒什麼,只是在想,明天能不能找到那個周野老。”
鳳羽看着她吶吶的樣子,不由微微笑了笑。此時夜色初降,寒意侵骨,細瑣的雪點在窗紙輕輕啄着吻着,車內只餘淡淡光影,將他籠在其間。
葉姿望着他朦朧的面容,似有一層薄紗拂過心間,那種微酥淺漾的感覺令得她又是一驚。於是她側轉身子,斜斜地睡在了座位,拿斗篷蓋住了自己。
“鳳羽,你也休息吧,坐着不累嗎?”她背對着他,低聲道。
“嗯。”他應着聲,顧自撐着座位,慢慢地挪過身子。只是這車座位狹小,任他如何努力,終是隻能難受地半倚着車壁,無法像她那樣自如地蜷起睡着。但他不想麻煩她,便只是靜靜地倚坐在角落,融入漸暗的光色之間。
葉姿定了定心,轉過頭見他未曾睡下,不禁道:“不好動是嗎?我來幫你。”說罷,便要坐起。可鳳羽卻道:“沒事的,你過來幫忙也是這樣,我只能這樣坐着。”
她怔了怔,到他近前想扶着他躺下去,卻發現他的腿無論如何也沒法放好。他既不能自如控制,她又不敢硬搬,最終還是勉強才讓他側臥在座位,葉姿卻又不放心起來。
“你這樣躺着,會不會掉下去?”
他躺着有些喫力,聽到此話卻笑了起來。“像你次在農家一樣嗎?”
葉姿哼了一聲:“那只是意外,再說這座位土炕狹小多了。”
“我不會的。”他睜着黑黑的眼睛看她。
她替他拉了拉肩頭的斗篷:“那好,我回去睡了,你可要小心。”
他點點頭,安靜地躺在那兒,看她爬對面的座椅,睡了下去。
******
儘管窗門後都有簾子,但這處於寂靜山谷間的馬車還是抵不過寒意的侵襲。半夜時分,裹着斗篷的葉姿生生被凍醒,瑟瑟睜開眼,車一片漆黑,窗外更是不見一絲光亮。
她蜷緊了身子,想保存一些溫度,可迷迷糊糊間,卻在這寂靜聽到了沉重的呼吸聲。
先是一驚,繼而纔回過神來。這聲音聽去像是強忍着極大的痛楚,壓抑而無奈。她坐了起來,試探着問:“鳳羽?”
鳳羽沒有迴應,但呼吸聲明顯頓了頓。顯然,他並沒有睡着。
葉姿小心翼翼地離開座位,來到他身前,低聲道:“你怎麼了?”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小聲道:“做了個噩夢而已,你去睡吧。”
“真的嗎?”她湊近他,想看看他,但什麼都看不見。鳳羽似乎想要避開,擡手擋了擋,葉姿犯起疑惑,撥開他的手臂,摸了摸他的前額。
全是冷汗。
“你病了嗎?”她焦急起來,“是不是白天在風裏受寒了?”
“不是。”他答得斷然,聲音卻喑啞。
“不要嘴硬,怎麼辦呢?我去叫呼爾淳來。”她說着,便要站起,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