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怔了半秒，隨即掛上微笑。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幾碟菜餚，自顧自走到王千林對面坐下，拿起筷子大喫。
一時間，餐廳裏只有秦風旋風筷子的呼呼聲。
看着喫得滿嘴流油，頭也不擡的秦風，王千林眯了起眼睛。
“秦風，你真上我這蹭飯來了？”
秦風沒有回答，右手筷子不停，左手從懷裏掏出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王科陰惻惻的聲音在餐廳迴響……
“我實話告訴你，你的腿，就是我花錢找人在比賽中剷斷的！”
“你踢假球的風聲也是我放出去的！”
“你媽要不行了？這是我隨的白事兒份了！”
“……”
幾分鐘不到，錄音結束。
秦風收起錄音筆，拿起餐巾在嘴邊輕擦了兩下。
“王董，你說，我該不該砸？”
預想中的憤慨並沒出現。
王千林依然淡定，就像沒有聽到錄音一樣。
他淡淡問道：“這東西，你覺得，有用嗎？”
什麼意思？
秦風一愣，沒接上話。
王千林也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片放進口中。
“你，就像這塊肉，嫩得可以，別人毫不費力就能把你喫得渣都不剩。”
不管秦風錯愕的眼神，王千林繼續道：“這錄音，只是聲音像而已，王科有一萬種方法抵賴。”
“而你，生活好不容易有了轉機，會因爲誣告，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秦風的表情變得嚴肅。
王千林說得不無道理。
錄音作爲證據，在法律上是有嚴格規定的。
法庭到底採不採納自己的錄音，還真不好說。
再想到王科的關係網盤根錯節……
秦風后背瞬間溼透。
看到秦風若有所思，王千林的態度緩和了不少。
“想明白了？”
“這錄音，如果是我拿出來的，那就是要王科命的證據，可如果是你拿出來的，那就是純純的誣告。”
沒錯，是這樣……
秦風確實明白了。
自己雖然當上了遼東隊的董事長，但說到底，還是草根一個，沒有任何根基。
和老樹盤根的王科斗，就是螳臂當車。
可是……
王千林會放任王科這麼亂搞？
秦風擡起頭，炯炯看向王千林，眼神裏帶着玩味。
“王董，王科是你手下的兵，這事兒你怎麼說？”
聽到這話，王千林眉毛一立，抿着嘴沒有吭聲。
秦風心裏一跳。
不會吧？
看似嫉惡如仇的王千林，難道和王科這種人是一丘之貉？
不可能啊！
對面，王千林答非所問道：“欠你的薪水，我可以補給你。”
秦風皺緊了眉頭，就這？
他不想從王千林手裏拿錢。
冤有頭債有主，欠着薪水不給自己的是王科，不是他王千林。
再說秦風也有別的考慮。
他看出來了，王千林不想處理王科，所以想用錢補償自己。
自己不拿這錢，以後有事兒求到王千林，他也不好拒絕。
讓天達集團王千林欠下一個人情，可比區區二十萬要值錢得多。
不過不能把話說死……
要是自己的佈置不奏效，王科不上當，李特無法出售，那王千林這邊就是最後的希望。
想到這秦風開口道：“誰欠的債誰還，錢我會讓王科給我吐出來，實在不行，再讓王總幫忙。”
王千林怔了一下，已經伸到裏懷的手頓住。
秦風笑笑，繼續道：“王董，像王科這種人，你也放心留在身邊，你們都姓王，不會是有什麼關係吧？”
這話已經帶上了嘲諷的意味，王千林不可能聽不出來。
“唉！”
半晌，王千林輕嘆一聲，“小秦，今天房間裏沒有別人，我也跟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
“王科背後，有人。”
“龍國足球這潭水，太深！”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居然會這樣？
秦風的眼睛瞪大了。
強如天達集團王千林，在濱城天達足球俱樂部竟然沒有絕對的話語權。
一時間秦風覺得自己無比幸運，能掌握遼東俱樂部的百分百股權。
不然的話，處處摯肘都是輕的。
自己這1000萬資金扔進去，估計連個響都聽不到。
王千林的話還在繼續。
“實話跟你說，惹不起躲得起，我們天達集團準備退出足球圈！”
又是一顆重磅炸彈砸過來，秦風胸口一陣氣悶。
王千林有多熱愛足球，秦風知道。
自打他入主濱城天達以來，天達隊成就了各項比賽55場不敗的偉績。
別說龍國，即使放眼整個亞洲，濱城天達也是一等一的強隊。
即便這樣，王千林也要被逼走了嗎？
龍國足球，難道真沒救了？
不見得！
秦風咬牙道：“王總，你的意思我懂，這潭水深、渾，即將爛臭。”
“但我總想試試，用自己的方法試試，龍國足球，一定還有救！”
王千林眉毛一跳。
他眯着眼睛看向秦風，“年輕人有想法是好的，可是要現實點。”
“不說我們天達集團，現在的龍國甲級球隊，哪個不是背靠大樹？”
“燕京國安隊是中信國安集團旗下的，魯省泰山隊背後是電力集團和魯能集團，魔都申花隊是7家國有企業聯合控股……”
“整個龍國足壇，利益盤根錯節，行政與資本犬牙交錯，根本沒那麼簡單。”
“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憑什麼跟他們鬥？”
原來是這樣！
撇撇嘴，秦風笑了。
笑得無比暢快。
今天真是來着了。
本來秦風還想着跟王科好好鬥一斗，跟足壇這些醜惡好好拼一拼。
可王千林的一席話點醒了秦風。
在自己還沒強大起來以前，所有的計劃不過是紙上談兵。
這世道，誰的拳頭硬誰就有道理，亙古不變。
看來自己還是得忍！
不過問我憑什麼跟這些大鱷鬥？
秦風微笑，拄着柺杖起身，一字一句道：
“就憑我真正熱愛足球，就憑我不想讓龍國被人看不起。”
說完他頓了頓，揚起下巴繼續道：“還有，我會賭上整個遼東隊，就爲龍國足壇博一個未來，夠用嗎？”
話音剛落，王千林笑着搖頭。
“你，和我之前一頭扎進足球圏的想法一樣。”
“以爲靠着一腔熱血，靠着天達集團的財力就能成事兒。”
“可是，你看到了……”王千林撇嘴攤手，“我現在要退場了。”
對於王千林的話，秦風不置可否。
他聳聳肩膀，收起錄音筆，拄着柺杖往外走。
到了門口，秦風停住回頭，微笑道：“我到底能不能做到，你就好好看着！”
說完不再留戀，秦風走出餐廳，只留下發呆的王千林。
……
離開天達集團總部，秦風到了醫院。
雖然只是離開一天不到，但林穎的病情是現階段他最擔心的。
病房裏，剛剛做完透析的林穎正沉沉睡去。
秦風找到了林穎的主治醫師。
按醫生的說法，林穎的情況不容樂觀，長期透析已經掏空了她的身體。
要是這次沒有留下腎源做手術，林穎大概率等不到下次了。
走出醫生辦公室，秦風心情沉重。
回到病房門口，他沒敢進屋，怕吵醒林穎。
隔着門玻璃偷偷張望一會兒，秦風轉身下樓。
補交住院壓金，又給幫忙照顧林穎的老鄰居留了點錢，秦風上車離開。
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
回遼東隊，想辦法讓球隊盈利纔是正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