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蘇涉咬破舌尖,含了一口血,往地一噴。密密麻麻的血跡遮蓋住了黯淡不清的紅色痕跡。藍忘機顧不得再去與他纏鬥,左手在避塵鋒芒一劃,試圖重繪。蘇涉趁機摸出一張符咒,往地下一摔,一陣藍色的火焰和煙霧滾滾冒起。
傳送符!那多次出現的霧麪人,果然是蘇涉!
魏無羨蹲到藍忘機身邊,道:“怎麼樣?”
藍忘機用流着血的手指在地面描畫了一陣,搖了搖頭。新血已徹底覆蓋破壞了原來的咒印,補不回來了。
魏無羨把他的手拿起來,用自己的袖子擦去了面的血和灰,道:“沒用別畫了。”
陣法將破,搖搖欲墜。秣陵蘇氏那羣門生面色茫然,看來蘇涉並沒有告訴他們自己彈的是錯誤的曲子,也沒告訴他們避免失去靈力的法子。也是說,在原本的計劃裏,這羣秣陵蘇氏的門生,和旁人一樣,都是要去死的。他們生怕旁人心生怨恨,要找他們報復發泄,擠成一團。然而伏魔殿內已一片惶恐,沒幾個人顧得報復他們。幾名家主抓住自己的兒子,叮囑道:“待會兒羣屍一衝進來,你護住自己,想辦法逃出去,無論如何也要活着!知道嗎?!”
金凌聽了一陣肉酸,然而心底也有點期待自己舅舅也說這句話,等了半天也沒見他有所表示,忍不住使勁兒瞅他。
江澄終於把目光轉了回來,陰霾微散,卻皺起了眉:“你眼睛怎麼了?”
……金凌頗爲不快地道:“沒怎麼!”
魏無羨正在一邊低聲和藍忘機商量,一邊撕下一端乾淨的袖子給藍忘機清理包紮手傷口。兩人似乎說定了什麼,正點頭時,背後突然衝出一道身影,劈劍斬來。兩人輕飄飄閃開,魏無羨定睛一看,道:“怎麼又是你?”
又是那名在不夜天城一晚因他失去了一條腿的年男子。他雙目血紅,持劍道:“魏無羨,你剛纔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魏無羨道:“事情敗露,蘇涉都亮劍了,而且逃跑了。你還有什麼不信?”
年男子又是一劍劈來,大吼道:“我不相信!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不信!”
仇恨會矇蔽一個人的雙眼,讓他絕不肯承認任有利於自己仇人的東西。
藍忘機看了看自己手包紮到一半、還沒打結的布條,右手伸指一彈,一聲金石之響,徒手彈開了那名男子魯莽的劍鋒。
魏無羨給藍忘機打完了那個結,道:“還?”
他轉過身來,道:“是。我手是血債累累。不過,早在十三年前,你們不是已經討還過一次了嗎?“
他道:“你們還想討還什麼?無非是要我下場悽慘、以消自己心頭之恨罷了。請問我的下場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你沒了一條腿,我碎屍萬段,死無全屍;你失去雙親,而我早家破人亡,被家族驅逐,是條喪家之犬,雙親骨灰都沒見着一個。”
江澄坐在人羣之,聽到這段話,搭在金凌肩膀的五指漸漸抓緊。
魏無羨繼續道:“還是恨溫氏餘孽?可是溫氏餘孽已經一個不留了。大部分死在了射日之徵的戰場,少部分死在了你們給他們劃的一塊拘禁地裏。
“最後的五十多個老弱殘兵,全都死在了這兒,在你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死在你們手裏。”
他道:“說吧。你們還想我怎麼還?”
藍忘機盯着自己手的那個結,末了,終於放下了袖子,掩住了它。
伏魔殿,一時死寂。
殿外的屍羣已經涌進門來一波,被溫寧擋了回去,可很快又有另一波從側面突入,支撐不了多久了。
仇人在面前自己卻無力殺之,再加被這羣非人之物的咆哮喚起了內心的恐懼,那年男人絕望地道:“……反正這整座亂葬崗已經被兇屍重重包圍……今天橫豎都是要死了!這個仇……”
魏無羨卻道:“誰說今天橫豎都要死了?”
他一邊說着這句話,一邊脫掉了黑色外袍。不知這人究竟想幹什麼,所有人都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黑衣之下是雪白的衣,藍忘機拔劍出鞘,魏無羨順手在避塵的劍刃一劃,低頭,在身畫了數十道血紅的痕跡。
赤紅色的咒印,畫的越多,殿內衆人越是屏氣凝神。
他們都認得這個紋路,卻都難以置信,或說難以承認。
添了最後一筆,魏無羨仰起頭,整了整衣領。
穿在他身的,已經不是一件白衣——赫然是一面將所有兇邪妖煞之物、盡數吸引到一人身的,召陰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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