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操縱着黑貓低了低腦袋, 耳朵也輕輕動了動。
話音剛落,她就覺得自己的舉動很虛僞。她是穿越者,哪來的立場對一個受到傷害的原住民說抱歉?
真要掰扯明白, 她自己的身體不也是從原主那邊得到的?不同之處在於她不知道原主朝系統許的願,更沒有打着幫別人實現願望的名義糟蹋人生罷了。
不過, 大叔沒在意這些事,只是擺擺手:“我知道你不壞, 所以提醒你這件事。看樣子你不太喜歡抱團,所以不知道現在穿越者和原住民已經產生了嚴重的隔閡。”
這個協會, 以及他們的理念“征服星際”, 在大部分快穿者那邊都不是祕密。可惜莫璃沒有系統, 又是個典型的獨行俠,所以對此一無所知。
好在, 現在她終於追平了這個信息落差。
莫璃點點頭,向好心的大叔表示了感謝。
前期光顧着做動畫還債, 後期又忙着搞雜七雜八的科技, 實在沒精力管這些流言蜚語。
大叔這波提醒堪稱及時雨,她本來還想不通爲什麼曹大強之類的人物總是纏着自己,如今看來找到了原因。
——有人認出了她穿越者的身份, 出於沒有共同迫害原住民這種扯談的原因,將她排斥在穿越者的團體外,希望她能有朝一日光速去世。
“真是,人類在哪裏都是種惡劣的生物啊。”她輕聲感嘆道。
大叔沒搭話, 只是又熬了鍋關東煮。星際現實中很難找齊地球美食的材料, 所以他藉着虛擬空間的機會來磨鍊自己的技術, 好刷美食系統的技能點。
出於感情, 他應該對所有快穿者保持着仇恨, 包括面前這隻有能力影響星際的黑貓。畢竟這些人都是星際的不速之客,是將他的家穿成篩子的罪魁禍首。
可年紀大了,最初那些縈繞心頭,鬱結不散的憤恨早就散了。現在他繼承了系統,只想好好靠着做任務的錢養活自己的家,即使被穿越者攪的支離破碎。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莫璃思忖半天,消化了大叔告知自己的事情。隨後就又陷入死衚衕。
從旁邊看去,黑貓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搖晃的尾巴也貼在了牆邊,停止不動了。
現實中,莫璃後腦勺貼在沙發靠背上,陷入了長久的迷惘之中。
有些事情她始終想不通,好像玩遊戲遇到了BUG,又不能確定是彩蛋還是特性。
對於她來說,最想不通的還是這點:
二十三世紀的地球,什麼時候科技發達到這種程度了?不僅誕生了所謂的時空管理局,甚至能量產系統,讓普通人來去自如?
這種讓意識和□□分離的技術,可不是簡單的全息設備能夠做到的。甚至連星際都沒能完全達到這點,只能用環繞式虛擬光屏來模擬這種完全仿真的效果。
如果某個文明已經發展到這個階段,首先做的就應該是利用這項技術進行軍方擴張,而不是派這些素質在平均線以下的人來浪費其他人的生活。
如果說穿越技術已經完全成熟,成熟到大家能夠將這種事變成遊戲,隨便體驗第二人生的地步。那T女士就不會深受系統所限,連想去哪,做什麼的自由都沒有。
莫璃沉吟片刻,直到祝時在現實裏從沉思中將她叫醒。
“學姐!你和他聊完了嗎?”祝時不自覺皺起眉,語氣也不復之前的溫柔,“頒獎典禮快開始了,我們走吧。”
莫璃將虛擬光屏暫時關閉,纔看清祝時的側臉和那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她抿了抿脣,放低了聲音問道:“怎麼了,剛纔碰到什麼事了?”
祝時如夢初醒,眉眼瞬間舒展開來,帶着幾分慌張掩住自己難得的攻擊性。
“沒有,只是時間快到了。”他撇過頭回答道,“還有,我不太喜歡那個人。”
那個人?莫璃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祝時說的是誰了。
虛擬光屏的畫面裏,大叔徑直路過了黑貓朝門口走去。他將右手搭上了門框,不再向前一步。
門外的身影修長挺拔,細看卻顯得單薄,黑髮青年就連虛擬形象都是微微蹙着眉,彷彿看到了什麼晦氣的東西。
大叔但凡有向前的趨勢,祝時就條件反射地後退,兩人始終保持着半米的安全距離。
終於,大叔還是放棄了試探,無奈地退到了祝時能接受的範圍內。
“我以爲你改主意了,小時。”大叔揚起苦澀的笑,“結果還是不願意接納我嗎?”
祝時置若罔聞,相當不禮貌地將大叔的話選擇性忽視,轉而向莫璃張開了懷抱:“學姐,我們走吧。”
他擡頭瞥了眼依舊隱隱期盼着的大叔,插刀似的補充道:“別和這種人面獸心的傢伙來往。”
儘管兩個人打啞謎,莫璃還是從祝時古怪的態度中悟到了什麼。
她沉默半晌,決定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你不打算和你父親聊聊嗎?”
祝時瞬間將目光瞥到了她身上,與此同時,現實中的胳膊也被祝時狠狠地抱住。莫璃毫不懷疑自己甚至聽到了他委屈的抽氣聲,和壓抑在喉嚨伸深處的哽咽。
顱內和腦外同時響起對方壓抑着情緒的聲音,不過祝時僞裝的不好,誰都能聽到他顫抖的呼吸和一觸即發的脆弱:
“和他聊什麼?怎麼背叛他原本的家庭,又怎麼欺騙我的母親,生下我之後不聞不問的?”
莫璃挪了挪自己的胳膊,出乎意料的,很輕易就脫離了祝時的禁錮。即使委屈,他也不想在學姐面前留下自私和失控的印象,依舊想維持自己稀薄的形象。
“不是,你父親他也有苦衷……”莫璃話纔出口,就被大叔打斷了思路。
“啪——!”
大叔揮手給了自己一巴掌,雖然虛擬形象上留不下印子,但清脆的聲音證明了這是實打實的懲罰。他沒有做任何解釋,只是用這個巴掌給祝時這個身份尷尬的孩子,一個微不足道的補償。
“對不起,是我鬼迷心竅。”他平靜地迴應道。
祝時更生氣了,他看不得這個懦弱的男人用這種態度對待他。大叔越冷靜,越像什麼都沒發生,他就越從心底升起無名的憤怒和羞辱。
這個男人就沒有爲出軌真心懺悔過,哪怕一次嗎?
“好。”他冷哼一聲,緊接着受傷地轉向莫璃,“學姐,你知道他對我做過什麼,也要留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