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璃看到了他後腰上槍套的形狀。
但對方是個確診且記錄在案的艾滋病人,開槍射殺這個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警戒線外,有民警在疏散人羣。校園大門左角落裏,有醫護人員正在對傷員進行救治。
受傷最重的是當時負責放學的女班主任,她驚魂未定,但堅持不走。
“不行,被挾持的那是我們班的孩子,我得等他們沒事再去醫院。”
她腳邊都是淋漓的血跡,衣服被人用刀從左上斜向右下劃破了,手臂上、手指上、手心裏血紅一片,皮肉翻開,可以看見斷裂的紅色肌肉,唯一慶幸的是沒有其他內臟器官的傷。
劉璃推測,這是女班主任在發現暴力傷害的第一時間,正面用手攔刀時受的傷。
“傷口必須縫合,否則容易影響手部的運動功能,更何況,你需要儘早接受hiv的檢測和阻斷,如果能在兩小時內……”劉陳副主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能不能先止血,我再等一等,”女班主任說,“兩個孩子都才八歲,還有一個剛轉學過來的,我沒法做到一走了之,況且我在現場有可能會起點作用。”
連陳副主任都對她肅然起敬。
但她的傷情繼續等在這裏是不現實的。
趙坤嚴肅的說:“不行,必須全部撤出去,這裏要清場。老師您也一樣,我們的談判專家不會失手的。”
趙坤強調說:“武高原老師,是國內最優秀的反劫制暴戰術談判專家。”
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術業有專攻,這沒毛病。
有民警護着,所有人都從另一個校門往外撤。
趙坤說,當時正是放學的時間,這個叫謝廣林的男人正常來接自己兒子,誰知道他突然拿出刀,叫囂着揮舞着,想從老師手裏搶另一個孩子。
在這個過程中,謝廣林主動大聲喊:“我特麼有艾滋病,你們特麼的不想得艾滋就給我閃開……”
他的話讓現場很多學生家長紛紛四下躲避,在將老師、保安砍傷後,他成功挾持了同班另一個小朋友。
這個小朋友和他兒子同歲,同年級同班級,而且住在同一個小區,他們兩家不但孩子是朋友,雙方家長也是朋友。
而這個謝廣林目前已經造成兩個老師受傷,一名保安受傷,五個小朋友輕微傷……
將受傷的老師安排轉去醫院後,現場只留下一輛急救車,劉璃和陳副主任按照趙坤的安排,在學校外面的路邊等待。
一輛毫不起眼的車停在側面,車上下來一個大媽,矮矮胖胖的,布衣布褲布鞋,手裏拎着個布袋,像是要去買菜的阿姨。
但趙坤向她行了個十分莊重的舉手禮。
原來這就是武高原老師,她是個女警。
這個一點都不起眼的女警左手接過布袋,右手擡起來回禮的瞬間,頓時有種縱橫捭闔的氣勢。
那種上街買菜的大媽感完全不見了。
她擡起頭大步向前,頭髮不見一絲灰白,哪怕個子不高,一個人仍然走出了氣勢如虹不可阻擋。
大概只過了十幾分鍾,校門口傳來幾聲呼喝聲,又聽到趙坤狂喊:“醫生,快來。”
陳副主任和劉璃兩人狂奔過去。
林彥儒小跑着迎上來,快速但清晰的說:“劉璃,武老師的身份是學校的校長,你和武老師一起進去,孩子受傷了,武老師去替換孩子,你一切聽武老師的安排。”
他在說“一切聽武老師的安排”時加重了語氣。
劉璃心領神會了。
她一到校門口,就喊了聲:“校長好。”
武老師慈祥的拍了拍劉璃:“丫頭,不怕,跟着我。”
傳達室有兩個門,一個外門在圍牆和移動門的外面,另一個門在校園裏面。
此刻打開的就是外面那條門。
劉璃跟在武老師的背後進去的。
一進去,她才知道爲什麼警察投鼠忌器了。
這個傳達室的裏面還有一個小房間,挾持孩子的男人就守在小房間門口,他勒着其中一個男孩子的脖頸,門後還有孩子的哭聲傳來。
即使以最快的速度攻進來,這裏面還有一條木門,哪怕只能阻擋幾秒鐘,都十分可能造成人質的死亡。
武老師高舉雙手:“我來了,讓醫生帶孩子出去吧。”
她臉上掛着和藹的可親的表情,連眼神都十分柔和而擔憂。
沒有演技是當不好刑警的,這是劉璃最真實的感覺。
她在武老師的身後,看清了對面挾持小孩的男人謝廣林。
他看起來身材還算健壯,手裏握着的,是一把目測約91mm的瑞士軍刀。
這是一個經濟和品味都不錯的男人。
處於艾滋病中期的男人,如果體格還能保持他這個樣子,那想必經濟條件不會差,日常服用的想必是昂貴的進口藥。
他用胳膊勒着的是個小胖子,敦敦實實的孩子臉上肉乎乎的,正驚恐萬分的求救的看着劉璃。
謝廣林說,“醫生一個人進去。”
劉璃才一動腳,武老師恰恰好往左前半步,蜻蜓點水一般擋住了她。
“謝廣林,我來換這兩個孩子,是因爲這兩個孩子如果有事,我這個校長也當到頭了。”
“所以,請讓我先來換你手裏這個孩子,其他的,我們慢慢談。”
“沒什麼好談的,給我2000萬,再讓這孩子的爸爸出來給我道歉,我就要這麼多。”
“嗨,我這輩子見都沒見過2000萬,”武老師很無奈的說,“我要有2000萬,這破班誰愛上誰上,我是肯定不上了。”
謝廣林明顯激動起來:“那就去找這孩子爸爸來,找石勇來,他騙得我一無所有,讓他把我的一切都還給我。”
“已經去找了,”武老師臉上的每一條褶子都透着真誠,“這個時候除了你,我是最想找到這個石勇的,他害苦了你,現在也害苦了我,他是害了我們兩個人呀。我們一定得找到他,用任何方法都要把他揪出來。”
“嗯,得把他揪出來。”
謝廣林這幾個字一說出口,劉璃知道武老師已經順毛驢捋穩住他的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