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哥最近過得相當滋潤。
警局裏的人心浮動其實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沒有影響的。
有影響的,都是有貓膩的。
比如落網的小方扯出了老方,老方扯出了大袁,大袁扯出了趙錢孫李。
……
然而,事情並沒有像林彥儒預計的那樣發展下去,反而讓他有了疑惑。
趙坤帶隊盯了三天,居然都沒有等到小蔣被滅口自己從天而降解救證人的機會。
林彥儒的新辦公室裏,趙坤正在彙報工作。
“林大隊,這個小蔣目前還是沒發現有什麼異常。”趙坤問,“你確定問題在他身上?”
“我確定,這個小蔣應該就是動手的兇手。”
“屈某的死一定跟他有關。”林彥儒說,“在面對屈芸的時候,他一直在儘量控制自己的不自然。”
“這只是一方面,另外,他在覈查屈芸遞過來的資料時,十分有選擇性的詳細看了銀行流水,對其他的資料幾乎是看都沒看。”
“這可不是一句術業有專攻所能解釋的。”
趙坤:“這說明他對屈某的其他資料瞭如指掌。”
當一個選擇可能存在威脅時,人總是會下意識跳過自己已經掌握的,而第一時間選擇自己沒有把握的。
但,小蔣這個黑警利益團伙裏的打手,爲什麼還沒有被滅口?
是因爲自己在黑警裏,還不夠被信任嗎?
林彥儒思索着。
趙坤問:“林大隊,你現在究竟是在查什麼?”
林彥儒擡起頭看着這個已經並肩作戰了好幾年的戰友。
“你要查的人,位置很高?比局長還高嗎?”趙坤問,“不然你神神叨叨的,肖哥這兩天也很反常。”
“我跟你說哦,做兄弟的,可不能搞什麼孤膽英雄那一套,現在講的就是團隊合作,”
林彥儒會心一笑:“好,有眉目了一定先告訴你。”
……
小蔣的陣腳沒有亂,他的業績先出來了。
從經偵科的彙報來看,移交到檢察院的李家商業賄賂案最終塵埃落定了。
因行賄謀取不正當利益,致國家利益遭受損失,判直接責任人李倩入獄五年,並處罰金20萬。
對李氏集團處罰金100萬,並追回違法所得三千八百五十萬元。
案子結的,比老衛漂亮,且追回國庫的損失金額比老衛所查還要大。
小蔣在經偵科越來越穩了。
看樣子,是自己的可信度還沒那麼高,至少沒高到像心腹那樣可信。
看樣子,自己遞上去的那份投名狀在鄭榮心裏還不夠分量。
他苦笑起來,也對,一個目前是隻動嘴皮子的幫手,和一個手裏已經沾血的打手,比起來,自然是打手更可信。
說小蔣,小蔣就到了,就在趙坤離開後不久。
“大隊長,今晚科裏聚餐,大家讓我來邀請您。”
“這時候搞聚餐?”林彥儒詫異的問,“是不是不太合時宜?”
“就是因爲氣氛太緊張了,”小蔣解釋說,“所以大家想放鬆放鬆。”
經偵科的年輕人不多,平均年齡在35+以上,不太像會這麼冒失。
林彥儒“哦”了一聲:“我就不去了,你們內部幾個喫喫飯就行,往小了搞,更別喝酒。”
林彥儒搖頭拒絕了:“替我多謝大家的好意,等過了這陣風頭,我請大家喫飯。”
小蔣一個勁兒的勸說着,就是不走。
林彥儒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
他垂下眼簾,打開電腦,端起了自己的茶杯:“我……”
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被拍得“啪啪”響,趙坤在門外喊:“大隊長,警督辦出事了,陳副科長畏罪自殺了。”
警督辦只有一個姓陳的副科長——陳喜東。
林彥儒迅速看向小蔣,對方張圓了嘴巴,正竭力做出一副驚詫的樣子來。
林彥儒迅速起身,帶着人往警督辦的辦公室而去。
經偵科的人正好和小蔣打招呼:“你一去半個小時,大隊長到底同意了嗎?”
“嗨,大隊長說現在這個時機不合適,我不正跟大隊長掰扯麼。”
林彥儒明白了。
小蔣明明到他辦公室最多十分鐘,但他告訴其他人,那多出來的20分鐘他也在自己辦公室。
他在拉自己做他的時間證人。
林彥儒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但不是他以爲的丟卒保車,而是丟車保卒。
或者說,在鄭榮的心裏,陳喜東纔是那個要被滅口的卒。
cao!
陳喜東,卒,享年46歲,正是男人在政途上可以大展拳腳的時候。
他從辦公樓的樓頂一躍而下,當場死亡。
他的辦公電腦上,留下了一份認罪書。
在這份認罪書裏,他懇切的說自己辜負了組織的培養和信任。
請託了層層關係網,最終託了小方頂罪的人是他,原因是害怕自己的錯誤暴露。
污染了死者屈某的檢查的也是他,目的是爲了陷害肖哥。
之所以要陷害肖哥,是想趁林彥儒林大隊長剛到崗還不熟悉業餘,將他從還沒坐熱屁股的崗位上趕下去。
“……林大隊長的提幹擋了我……擋了我的財路,所以……
“選擇屈某作爲目標的時候,我也有一瞬間的動搖,但他是警察,影響更大,也更容易引起同事們的注意,林大隊長受到的處分就會越重……”
總之,出現在電腦裏的這份認罪書,既沒法做筆記鑑定,又沒有簽名和手印。
但它出現在陳喜東的電腦裏,大家就自然而然的將它看成了是來自陳喜東的。
……
林彥儒趕到屍體現場的時候,肖哥已經重出江湖了,正對自己在專業領域的研究進行了全方位的展示。
跑操的操場草地上,一具屍體頭南腳北呈俯臥狀,右手手臂呈“v”形摺疊在面部西側,身下可見一灘面積爲160x75cm的流柱狀血泊……
林彥儒已經看到了陳喜東凹陷變形的臉,他左大腿的一根長骨從下而上穿透了他的腹腔,從肚皮上穿刺而出,露出了帶着紅色肌肉纖維的森森白骨。
陳喜東死得不能再死了。
林彥儒擡起頭,順着屍體俯臥的位置去看,辦公大樓的層層窗戶都像是黑洞洞的眼睛,正不屑一顧的俯視着地面的這羣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