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說出的第一個需要配合的行動就讓白厄眉頭一皺。
知道電子惡魔並未消散後，城市信息部的利科克部長準備要做的是徹底毀掉這處基地，毀掉電子惡魔賴以生存的核心。
雙方的觀點再次出現巨大沖突，尖銳的選擇擺在白厄面前。
“爲什麼要我們來重啓？”白厄謹慎發問，試圖找到對方話語間的漏洞，“過去的幾百年時間內，你有足夠的時間隨時來完成這一步。”
他懷疑這是電子惡魔的詭計,但也不能放棄這確實是幫手的可能性。
“因爲直至當下時間才足夠；因爲這裏的守衛都已經被電子惡魔操縱，沒人能完成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
“殺掉我！”對方的語氣沉穩而又熾烈，像是追尋信仰般義無反顧，“陳院士定下的500年時間，就是爲了讓祂適應人類的身體，當祂自己將核心本源完全轉化成適配人類身體的時候，就是我與祂同歸於盡的時候。祂在適應我,我也在適應祂……當轉錄完成的那一刻，祂將完全主宰我的身體,但我也將困住祂的核心。這是唯一的機會，祂適應了我439年，我也適應了祂439年，一旦我的意志被祂徹底泯滅，祂就從此再無弱點！這唯一的機會，將絕不會再出現！”
“太玄幻了……”雖然這世界本身就挺玄幻，但終究需要一個合理的邏輯解釋。
白厄眼神微眯，“我不相信！證明給我看。”
“你解剖過那些戰士的屍體！”
白厄心中一凜。
[果然被某種手段監控了……是隊內無線電通訊？]
像素人繼續說着，“你沒有在他們體內發現中控芯片。”
“對。”
“因爲我們根本就沒有芯片，我們本就不是最開始那一批叛亂時被策反的生化戰士！我們，是被後調來的。”
【你正在瞭解有關於目標遺蹟的背景信息（當前信息未證實）……】
白厄眼神微微出神，按照這個思路順理成章地下推，“所以……”
“所以即便沒有芯片，那個惡魔也同樣能夠控制人心！”
“那你呢？”白厄眼神銳利地盯着對方，努力集中在像素頭上的兩團黑點之上，“你憑什麼不受到他的控制？”
這次久久沒有動靜，長久的沉默後,被電子雜音擾亂的聲音才表現出厚重的悲傷,“因爲……我是我們那個時代最優秀的戰士。我和祂對抗了四百餘年，現在……就連我前幾十年的人生，都弄丟了。”
意識中的時間流速極快，日夜無盡的信息衝擊讓他甚至已經過了不知道幾個千年。
在那被編織出來的無盡美夢中，他已經度過了無數個繽紛璀璨的人生。
最爲真實的幾十年人生經歷被放到數千年不同的人生體驗中稀釋。
他甚至已經弄丟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最優秀的戰士，但我……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洶涌而出的悲傷一時間甚至感染到白厄，好在“自我抑制”瞬間發現並攔截了這種情緒在心間的蔓延。
“……”白厄不願意自己的判斷被感情干擾，只是狠着心繼續問道：“你連名字都忘記，卻還能記住這些？”
“我只記得這個了……”對方聲音悲慟，連電子雜音都無法遮掩。
白厄緊緊皺着眉，大腦全力運轉——
所以問題又回到了重啓服務器這個操作本身之上。
“到底爲什麼一定要重啓服務器？”白厄眯着眼睛，儘可能以擺在明面上的信息來發起質問，“你應該知道，當全球網絡靜默，供以祂生存的樂土逐漸消失，祂也會隨之逐漸虛弱。這處誕生了電子惡魔的根服務器，就是存儲祂本源信息的最後容器，兩者本質上不分彼此。想要徹底毀掉祂，那就應該毀掉這處基地……而非重啓。”
這是利科克部長和自己說的,也是他從幾百年前留下來的資料看到的。
這處基地的建造十分困難,所以也十分珍貴，爲了給後人留下一點可能再度利用起來的希望，幾百年前的人們才決定用時間來消磨掉電子惡魔的核心意志。
這是電子沉默協議的成立核心。
然而……
“那是假的。”
像素人平靜地道出“真相”，“毀掉這處基地並不能徹底毀滅祂的核心，我們那個時候也並非出於想要爲你們留下饋贈的想法才保留了這處基地，這是不得已的做法……這是一場我們與電子惡魔之間的較量，這是一場……延續了439年的戰爭！”
“你需要說服我。”白厄定定地看着對方。
沒有合乎邏輯的條理，他可不會懷疑一路上和自己同行而來的現代科學家，而去信任一個大概率是被電子惡魔控制的古代生化改造戰士。
“資料已經欺騙過你們一次……我們沒有芯片！我們也並非是第一批叛亂的生化改造士兵，訂立電子沉默協議的起始時間是假的，有關於電子惡魔特性的記載是假的，有關於那場AI叛亂的最終處理決定……全都是假的。全都是我們爲了欺騙那隻惡魔，所撒下的一場彌天大謊！”
歷史上真實發生的一切往往要比記載的隻言片語更加波瀾壯闊。
真相，是這樣的——
清理完電子惡魔叛亂留下的一切混亂並第一時間收復了基地後，來此駐紮的當然都是再自然不過的自然人。
但那個時代的頂尖學者都知道，電子惡魔帶來的影響遠遠未曾結束。
祂誕生的核心儘管在根服務器基地，但當祂誕生之後，古往今來的一切網絡波動中都有了祂的觸手。
斷網確實是削弱祂的最大方案，但終究不能徹底滅殺，除非往後人類徹底拋棄智能科技的發展，否則在任意時候重啓智能科技，都將會再度喚醒這個一存永存的惡魔！
然而在這個“古代最強戰士”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中，一次意外的發現讓少數幾位當時的頂尖科學家發現了電子惡魔對於正常人類思維的侵蝕。
祂小心謹慎，並且爲此洋洋得意以爲無人發現。
正爲人類從那以後都無法再使用智能網絡科技而煩惱的學者們以人心爲謀，設計了一場持續數百年的另類戰爭！
剛剛全球斷網不久的電子惡魔依舊強大，任何記錄於電子相關設備或者能被電子設備所觀察到地方的記載，都將被祂知曉……除了人心。
於是有學者表示自己研究出了電子惡魔的絕對弱點，明面上的500年電子沉默協議轟然出臺，真正的戰爭計劃卻在暗中耳提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