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聲說出自己夢想的人像是如夢初醒般，迷茫地站在原地。
而做出了背叛行爲也享受過惡魔力量恩賜的背叛者則眼神恐懼地盯着自己，他們深知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也深知自己恐怕已經被打上了異端的標記。
要放手一搏背水一戰麼？
不！
沒有那個可能！
面對如同神明般強大的大人，只有祈求。
“大人！大人！”有人跪在地上用膝蓋爬行過來，面對白厄一個勁地磕頭，“大人！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惡魔蠱惑了！以後不會了！以後不會了！”
更多的人受到了傳染，全都爬向白厄的腳下，“大人！您放我們一馬！您放我們一馬！我們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他們已經習慣了卑躬屈膝，以往在其他戰幫老大的威勢下，他們都只能依靠這種卑微來苟活。
有時有用，有時沒用。
但是面對絕對的力量，他們只能以卑微來換取上位者那一丁點可能的憐憫。
“站起來！”白厄平靜出聲，眼神淡漠。
聲音既出，一片安靜。
在這種關頭，無論大家發出的求饒吵鬧有多麼嘈雜，大家最關心的始終是大人的決定。
站起來？
什麼意思？
不接受他們的求饒麼？
“……”
“大人？”
有人小心的擡起頭，看向面前顯得無比高大的大人面容。
在背後些許火光的照映下，大人的面孔一片嚴肅，瞳孔中閃爍着他們看不懂的思緒。
“我讓你們站起來。”白厄再次重複。
不等所有人揣摩，他主動解釋：“世界讓你們跪下，我讓你們站起來！伱們是人！你們是有自己思想，有自己尊嚴的人！你們不該過得如此卑微，真正的強大是發自內心的強大。如果你們始終如今日一樣，那麼你們所說的未來絕不會再犯，終究只是一場空談。惡魔無孔不入，你們已經見識過那種東西兩次……所以就該知道——你們必須要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格！自己的堅持！”
“我讓你們，站起來！”白厄再次重複。
聲音輕飄飄的，分量沉甸甸的。
於是人影期期艾艾地起身，心裏對於自己的未來依舊感到彷徨。
他們做出了背叛的行爲，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很難被輕易放過。
哪怕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
而越是溫和的對待，按照他們以往的經驗來說，就是……死罪！
白厄眼神溫和中帶着無奈，“你們活在這個世界上，不能指望一個救世主拯救一切。面對任何所遇到的危機，你們自己纔是改變命運的那個人。他們剛剛已經用行動展現過這一切，你們並不渺小，也不用卑微。站起來，試着站起來。我願意給你們機會，但請你們，不要先放棄自己。”
【“幸運一擊”+50。】
“是……大人。”
“我知道了，大人。”
“……”白厄偏過頭去，沒再說話。
改變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言一語就能扭轉的。
任何事情都需要時間來發酵，而眼下……
一羣裝了義肢的老兵從街道的遠方緩緩而來，還有幾個沒有裝上義肢的老兵杵着柺棍蹣跚地跟在身後。
虎也夾雜在其中，看着沒有做出僞裝的白厄，眼神複雜。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黑街衆人口中的那位大人。
沒想到……竟然是白厄。
哈哈哈哈哈……就該是白厄！
原來那枚出營的勳章，就被他用在了這種地方。
怪不得總是找不見他的人……
兩人目光交錯，默契無言。
領頭的老兵帶着一羣身負義肢的老兵排列着整齊的隊伍而來，殘缺的老兵們依舊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列隊工整。
“立~定！”
“敬禮！”
白厄身上的軍裝都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制服，以往的白厄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總是存在着僞裝……而只有在今天這個事發緊急之刻，他們纔看到了白厄的真實身份。
當然，這並不重要。
同爲軍營士兵的身份並不能無條件的獲取他們的信任，真正讓他們願意主動走出來的，是因爲白厄所說的話……
從這位同僚的口中，他們聽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公平、人格、尊嚴。
他可以對黑街這些沒有自我的普通人如此，那麼……對於人造人呢？
不知道，但是可以先接觸試試。
白厄站在原地，面色毫無波瀾地接受了這些老兵的行禮。
他沒有說話，安靜地等待對方自己表達目的。
“……”白厄不置可否，等待對方說出自己的訴求。
“願在大人的領導下，人類再次輝煌！”
“……”眼幔輕垂，白厄知道對方不會在這種時刻說出真實的目的了。
但無論如何，也算是初步收服了這些老兵，也算是個意外之喜。
“安頓後續，不要耽誤明天所有人的工作。”
白厄輕聲吩咐，轉身離去。
這次的反叛誅了首惡，剩下的似乎就此結束。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次反叛帶來的影響遠不止於此。
人格、尊嚴……
每一個人，都可以是一個活得光明正大的……人？
鼠鼠人縮在不見光的角落，兩隻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外面的光明。
大人的話在心底盤旋環繞，最後隱約幻化成另一個模糊不清的呢喃。
那聲音溫暖平和，同樣擁有撫慰人心的力量——
‘別灰心哦~即便是最微小的一個細菌，也能毀滅一個帝國。你也很重要。’
……
白厄一回到營地，就看到柚身邊帶着個人守在帳篷門口。
“隊長，他找你。”經過一次大變，以及近幾日來的出面處理各種雜物，柚儘管依舊是那種帶着清冷的幼態容顏，然而氣質上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嗯~”白厄看向來人……是利刻克部長的手下，他見過幾次。
既然決定要走軍閥路線，那麼白厄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和城裏大勢力接觸的機會。
上次利刻克部長邀請他加入科研院的信息部他沒答應，但也沒有完全割捨聯繫。
在這閒暇的幾天裏，他經常以想要學習的名義，跟隨在利刻克帶領的部門下參與研究。
刷個臉熟，瞭解一些眼下這個城市的最高技術水平，無疑都是極有意義的事情。
而現在……
“我們最近的研究已經基本上完成，部長邀請你過去參與最後的總結分析。”對方面帶笑意，語氣熱絡。
在接觸的少數幾次中，他們信息部的人都發現了，這個能被部長拉攏的小子確實相當出色。
明明是野路子出身，可是在復甦的信息技術方面的研究理解絲毫不比他們這些專業的研究員差，很多時候甚至猶有勝出，簡直不可思議。
白厄點頭，一口應下，“好。”
首先拆解分析自己所製作的那個簡易通訊器，隨後提出不同的假設並且派出一支支軍方的小隊前去“蟲巢領域”內驗證假設，就是信息部最近這幾天在做的事情。
當然，以往是沒有“蟲巢領域”這個概念的。
如今……被替換掉電子信號的那一個界限，就被大傢伙視爲了“蟲巢領域”的意志覆蓋區域。
可能是那種人類難以理解的“蟲巢意志”對於電子信號也有同樣的敏感，也可能是什麼別的原因導致人類的電子信號一定會在進入“領域”的剎那被攔截替換。
這幾天一直在研究核心原因，以及尋找應對方案。
所以現在，就是成果真正展現的時刻了麼？
跟隨在研究員身後坐上車子直奔城市信息部的白厄有些期待地想着。
……
偌大的房間中是一排排操作檯和數面偌大的屏幕。
利刻克看到推門而入的白厄，衝他點頭笑了笑，但沒有過多的行爲。
拍了拍手，利刻克面色嚴肅地向房間內的所有人說道：“人到齊了，現在開始正式進行此次有關於《應對蟲族信息屏蔽技術對抗方案》的第四次總結以及後續操作預案……”
“已知如下：”
“一，任何遠程傳輸的訊號都會在進入‘蟲巢領域’的第一時間被截斷；”
“二，在‘蟲巢領域’內部重新開通的訊號可以正常傳遞；”
“三，更改頻道或者接收波段等方式目前均被證實無效；”
“四，‘蟲巢領域’是否只在黑巖區蟲巢附近存在目前未知。”
“基於以上原因，現決定重啓世界各地的信號基站。第一步，先從‘蟲巢領域’內部編號爲B13的基站開始嘗試，如果有效，我們將聯繫其他城市，恢復全球所有互聯網信號基站。”
黃金時代的造物堅實可靠，哪怕數百年過去，除非是人爲的破壞，遺留下來的主體依舊不會有大的損傷。
或許需要稍加修復，但大體上絕對能夠承擔重用。
重啓之前的設施，總要比重建來得划算得多。
說着話的利刻克部長轉而看向白厄，語氣鄭重，“白隊長，這次的任務我想請你帶隊，不知道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