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懷裏將東西取出交給蘇楚,然後霍胤便走了。
小六將房門關好,不滿的道:“霍公子防備心終於可以卸下了吧,真是的,大人這麼清廉的官還要被懷疑。”
蘇楚笑笑,晃了晃手裏的東西道:“並沒有完全信任我,看來只有等到升堂那日才能見到真正的證據了。”
小六一驚,“這不是嗎?”
蘇楚將東西隨意的放下,“不過是他自己寫的罷了,字跡倒是好看,像他人一般清冽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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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菡和霍嬌在庵上呆了一天一夜了,庵主說待呆到七七四十九日,她們的塵緣了斷之後再剃髮。
舒菡求之不得。
這日庵裏難得迎來上香的客人,舒菡呆在屋裏沒出去。
來的是霍母,專門看望霍嬌的。
娘倆在屋裏敘話,霍胤則是站在門口向外看。霍嬌擦擦眼淚,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再聯想到那日舒菡對他熟稔的態度,霍嬌垂下眸子,拿着帕子的手指收緊。
霍母沒注意到她的變化,只仔細打量女兒,發現女兒出落的越來越好看,她不由得心裏更難受。
如花的年紀,莫不是要一輩子呆着這裏了?想到這,霍母又開始落淚。
霍嬌回過神,安慰母親道:“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您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
“在這裏挺好的,娘想我便來看我,總是比在張府要好很多的。”
庵裏全年都沒什麼香客,霍母來此自然是受歡迎,而且也方便。
霍母思量了一會,好像確實如此,這才慢慢止住淚水。
霍嬌給母親擦乾淨眼淚,朝着門口站立的像是翠竹的弟弟道:“胤兒,在看什麼?”
霍胤抿了抿脣,掃了一眼對門緊閉的房門,轉身道:“沒什麼。”
“快過來坐,功課複習的如何了?秋闈你要下場嗎?”
霍家的氛圍一向不錯,原來霍嬌在弟弟從書院回到家裏的時候,也會時常問些問題,霍胤如以前一樣,垂着眸子作答,聲音清冽悅耳,
“是要去的。”
霍嬌看向自己的同胞弟弟,心裏感慨,直到二人走後,霍嬌還坐在桌子前回不過神。
方纔送他們二人出去時,正好舒菡開門,霍胤下意識的看過去,目光停留了片刻。就這片刻,霍嬌察覺出霍胤的不對勁了。
與弟弟一同長大,他是什麼性子自己最是清楚,便是和姑娘家說話都是少有的,更別提主動去看姑娘。
還記得在一次夏日,霍胤剛從書院回來,正巧自己的一個手帕交帶着妹妹來霍家做客,見到如松如竹的霍胤,兩個姑娘都紅了臉。
不過霍胤連看都沒看。
後來閨中好友的妹妹便算着日子來霍家,等着和霍胤說話。可惜,霍胤怕是現在都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因爲他說話的時候低垂着眸子,壓根沒看對方。
那姑娘也只當是霍胤守禮,霍嬌卻知道,他一方面守禮另一方面是沒動心。
霍嬌一直以爲,自己的這個弟弟性子冷淡,又在書院裏讀了太多的書,這才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卻沒想到,他竟然注意舒菡。
手裏的帕子被霍嬌揉的全是褶皺,像她心裏一樣複雜,既高興又心酸。高興的是,弟弟有了喜歡的人,心酸的是,怕是倆人不能在一起。
舒菡作爲府裏的夫人,自然不可能被放走。就算她脫離了張府恢復自由身,那她會願意嫁給霍胤嗎?
霍嬌想,她不願意的吧。
世道就是如此,若說一個男子娶十幾房夫人,衆人也只當個樂呵就過去了,但是如果嫁過人的女子再次嫁人,那便會被戳脊梁骨。
沒了丈夫的女人只能靠着孩子,或者孤獨的過這一生。
霍嬌嘴角露出慘淡的笑容,自己也是如此,一輩子就這樣了。
兩行熱淚滾下,鹹澀的淚水讓霍嬌心裏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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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霍母就時常來庵上探望霍嬌,只不過霍胤不總是跟着,偶爾來一次罷了。
託霍嬌的福,霍母帶來的喫食會分給舒菡,讓舒菡的五臟廟舒坦不少。這日霍母帶的是糯米肉丸子,一打開食盒便香氣撲鼻。
調好的肉餡團成一個肉球,外面滾上糯米再上鍋蒸熟。一口咬下去先是沾了油脂的軟香,再往下便是讓舒菡笑眼彎彎的肉餡。
吃了兩個,舒菡舔了舔嘴脣,有些捨不得吃了,想留下晚上餓了再用。
天色擦黑,舒菡將東西放好便趴在桌子上,有些百無聊賴。
不知道霍胤處理的怎麼樣了,也不知道新來的縣令到底能力如何。
想來應該是也可以擺平的吧,畢竟縣令蘇楚可是原文男主角,肯定是有能力的。
她背對着門,沒注意到門外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陰影,然後便有一根竹管子伸進來,白色的煙霧慢慢滲透到空氣裏。
“什麼味?”
舒菡不再趴着,坐立起來努力嗅着,深深聞了幾下發現是一種淡淡的香氣,還未等想明白,舒菡腦子一歪就暈倒在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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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裏霍胤在和蘇楚商議事情,所以纔沒來。等到從縣令府裏出來,天都快黑了。本想明日再去告訴舒菡,但是霍胤想,還是早日告訴她,讓她高興高興。
趁着城門沒關,霍胤借蘇楚的馬匹一用,朝着普華庵去了。
還沒走到山腳下,便見迎面駛來一輛馬車,車伕面色匆匆,穿着一身短打,看着就是練家子。
霍胤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騎馬前行。
馬伕鬆了口氣。
他認識霍胤,要是被霍胤知道車裏躺着的兩個姑娘,其中一個是他姐姐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將車簾拉開,兩個姑娘因爲迷香的作用睡的正香。別怪我如此,這可能也是你們的造化,到時候跟着王大人,總是比在庵子裏了卻殘生要好的多。
手中的鞭子用力,得趕緊往城裏走,免得一會城門關了。
然而甩出去的鞭子沒落到馬身上,卻被不知什麼時候摸上馬車的男子接住。
狹長的眸子裏都是寒意,馬伕不由得一個激靈。
“你要幹什麼?”馬伕說話引霍胤的注意,手心裏卻出現一個匕首朝着霍胤招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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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楚聽見小六來報的時候嚇了一跳,直到他看見霍胤。霍胤長話短說將是事情交代一番,本來他可以將人安置在家裏或者是客棧裏,但是他不放心。
“要擄走她們的是何人?”蘇楚眉頭緊皺。
霍胤搖頭,蘇楚見狀便趕緊讓丫鬟將人扶進屋裏。看着榻上躺的兩個姑娘,一個鵝蛋臉身材嬌小,一個瓜子臉婀娜多姿。
掃過一眼便守禮的不再看,蘇楚問道:“有一位是你家人?”
瓜子臉那個姑娘五官和霍胤實在是太像了。
霍胤點頭,“龍鳳胎的姐姐。”
蘇楚頷首,看來只有他這裏最安全了。現在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只能將馬伕審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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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舒菡薄薄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頭痛的厲害,一時竟然想不起來她是怎麼睡着的。思慮片刻,舒菡眸子清明,猛然坐起來。
只見她在一處陳設精緻的屋內,而旁邊躺着霍嬌。
她想起來了,是中了迷煙!那這裏是?還不待舒菡想明白,房門開了。
舒菡如臨大敵,全身緊繃。
來人穿着淺色衣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雙狹長的眸子裏含着擔憂。
“霍胤?你怎麼在這?不對,我怎麼在這?”舒菡有些懵了。
見到人醒了,霍胤快走幾步,邊倒茶水邊說道:“有人企圖擄走你們,不過現在安全了。”
“庵裏會有人告訴一聲,你們現在是配合縣令查案。”
舒菡懵懵懂懂的看着霍胤,邊喝水潤脣邊聽霍胤訴說。
“這麼說是王繼虎想要抓我和嬌嬌?”
霍胤頷首,那馬伕全都招了。
舒菡有些擔憂,王繼虎這人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似是桐城的大老虎讓人畏懼。秀氣的鼻子皺了皺,杏眸裏帶了急色:
“憑着此事可否能將王繼虎定罪?縣令大人會不會因此事受到牽連?”
在原書裏可沒有王繼虎擄人這一段,舒菡怕蘇楚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到時候影響到辦張家的案子,那就遭了。
小臉上都是擔憂,霍胤莫名的泛起酸意和煩躁,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讓他覺得不舒服。
抿了抿脣,霍胤垂下眸子,安撫她道:“不必擔憂,這些日子你和姐姐便住在這裏,也安全些,待事情解決好了再做打算。”
“別怕,總會解決好的。”
雖說霍胤心裏不舒服,可看着她這幅擔憂的模樣,他更不想讓她難受。
躺在牀榻上的霍嬌早就醒了,她閉着眼睛裝睡,自然是聽見自家弟弟安慰人的話語。
這還是第一次見霍胤如此和姑娘說話,霍嬌覺得有些新奇。
當然,這也坐實了她的猜測,霍胤喜歡舒菡。
雖不知二人是何時相識,他又何時喜歡對方的,但是霍嬌知道,霍胤是真的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