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天氣最熱的時候,桂嬤嬤拿着帕子擦擦汗,身後跟着端喫食和冰塊的宮女。
等到了慈寧宮,宮女將冰塊倒入冰鑑中,拿出大扇子一下一下開始扇風。殿內便有涼氣襲來,驅散了太后心裏的煩躁。
桂嬤嬤將冰鎮水果擺放好,過去給太后娘娘扇風,低聲道:“娘娘,您喫些桃子吧,剛送進宮的,正是香甜多汁的時候。”
說着,將切成小塊的果盤拿的近一些,白嫩的桃肉散發着清甜香氣,果盤邊上則是工整的放着銀叉子。
太后伸出塗了紅紫色指甲的手,紮了一塊桃肉入口,眉眼間的鬱色散去,瞧着高興了些。
桂嬤嬤在一旁邊扇風邊嘆氣,也不怪太后娘娘惱怒。
之前安王的事是太后的一塊心病,現在安王接受女人了,攝政王那邊又出事了。
探花郎魏朗在大理寺當值,可不知怎麼回事,昨夜離奇死在家裏,據說他趴在書桌上,垂下的手腕處被割開,滴滴答答流血,將地上都浸了一層血液,人走上去黏糊糊的粘腳。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有人在桌上發現了他的血書,控告當朝攝政王把持朝政,野心召召。還說他暗地裏招募軍隊,怕是有反意。
這封血書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發現,想壓下消息都不行。
太后在宮裏得了消息,便趕緊召攝政王入宮,也不知怎麼了,竟然還沒來,這才讓太后心裏煩躁。
黏膩的熱風變成帶着果香的清涼,太后睜開眼睛覺得好受許多。不過,她保養得當的臉上依然帶着擔憂。
這些年,攝政王頂着巨大的壓力輔佐年幼的皇帝,辛苦她都看在眼裏,所以這勞什子血書所控告的事情,太后是不信的。
但是她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信不信。
正想着,便聽見宮人報攝政王到了。
太后立馬從歪坐着的榻上起來,桂嬤嬤也識趣的讓人退下,殿內只留下他們二人。
見身材高大的男人還是一臉笑意,太后氣的垂了他一下,“看你,還笑的出來?”
攝政王笑意更濃,一把將拳頭握住,包裹在自己掌心裏,而後也將太后整個人籠在身邊,沉聲道:
“見到你高興,爲何不能笑?”
太后嘆氣,紅彤彤的嘴脣一張一合,她靠在攝政王的肩頭,擔憂的道:“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攝政王不以爲意,“叫他們趕緊破案,剩下的事情便好辦了。”
流言而已,他已經找人壓了。京城裏每天都有新鮮事情發生,想來過不了幾天,百姓們就會將此事淡忘。
太后點頭,“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快些辦吧。”
誰成想男人胸腔震動,笑的張揚又肆意,他俯首吻住懷裏的女人。
“見你纔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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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兩旁都是高高的圍牆,日頭偏斜,圍牆下便落下一半的陰影。
安王脊背挺直,若一根不屈的翠竹般,負手走在陰影裏,讓人瞧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是因着天氣熱還是什麼,走進宮裏之後,頭疾便越發的嚴重了。
太陽穴處宛若鼓面,一跳一跳的,沒由來的讓人心生煩躁。
越煩躁,就越疼。
“皇兄,你怎麼了?”小皇帝見他蹙眉,擔憂的問道。
那日在慈寧宮,見識過安王的另一面後,其實小皇帝是有些害怕他的。但是一想,自己的親大哥,自然不會害自己,而且這麼多年都是他在自己身側幫襯,所以他不該害怕。
“皇兄,喫西瓜。”
安王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他行禮之後坐到一旁,用銀叉子取了一塊西瓜喫,果然是又冰又甜。
小皇帝正眼巴巴的看着安王,問道:“好喫吧。”
安王嘴角噙着笑容,頷首。
小皇帝懸着的心放了一些,他試探性的問道:“皇兄可知魏朗一事?”
話音剛落,小皇帝就見自己的皇兄笑容淡了下來,狹長的眸子變的越發的深邃,瞧着有些滲人。
他清冽的聲音在屋裏格外的清晰,一字一句的道:“陛下可將攝政王收監?”
小皇帝愣住,臉蛋變的紅彤彤的,訥訥的道:“這……怕是不行吧?”
自從他登基以來,都是攝政王一手扶持,將所有的反對聲音壓下去。可以說,大顯國有現在的繁榮昌盛,攝政王功不可沒。
而且,攝政王乃是自己的親皇叔,血脈相連。父皇去了後,他就將攝政王當作父親了,這讓他如何將人收監?
似是看出小皇帝的猶豫,安王的臉上重新掛起笑容,只是笑意沒達眼底,清澈的眸子裏映出小皇帝惶恐的神色。
安王淡聲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一點,陛下可知?”
小皇帝皺眉,“我知道,可是……那是皇叔啊。”
不知怎麼,安王的腦子裏晃過那年骯髒的畫面,他的太陽穴處忽然跳的厲害,眼中也逐漸猩紅一片。
“正因爲他是皇叔,更應遵守我大顯的律法,否則陛下如何面對文武百官?陛下如何服衆?”
他字字句句,都是爲了讓小皇帝坐穩皇位着想,小皇帝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是真的不忍心讓皇叔遭罪,而且,他也張不開這個口。
見小皇帝低着頭,安王閉了閉眼,忍住不適,輕聲道:“如今魏朗去了,那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就空着了,不若陛下讓微臣補了這個空位。”
小皇帝聞言一喜。
自己這個大哥自幾年前便是個閒散王爺,任憑自己給他什麼官都不當,這還是第一次主動求官。按照安王的能力,別說大理少卿,便是寺卿也使得。
暗地裏幫着自己,旁人都不知大哥的好,還造謠說是大哥是惡鬼。要是大哥當官,展現他的能力,想來謠言不攻而破。
小皇帝高興的從椅子上下來,就要去擬旨,安王坐在原地,吃了幾塊冰鎮西瓜纔好了許多。
不過一會,小皇帝的旨意擬好,他擡頭看向安王,喜悅的道:“皇兄加油!”
安王頷首,拿着聖旨告退了。
既然決定在大理寺當值,自然是要過去熟悉一番的,安王往出宮的路上走。還未行至宮門口,便見前頭有個高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