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蔚看看紙,又看看近在咫尺的徐驟,微蹙眉心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徐驟的聲音比起多數少年顯得更低一些,但仍是清澈的。
他發音吐字帶着微微的南方口音,不太明顯,一個字一個字吐得很清晰。
遊蔚心想,要是他們班那個語速快得可以直接參加說唱大賽的物理老師有徐驟一半的耐心,那他們班物理的平均分能直接拉高三分。
遊蔚的視線又落在徐驟精緻的側臉:算了,若物理老師真像徐驟那樣,那每節課光看老師的臉了。
“懂了嗎?”
徐驟輕輕拿筆尖拍打幾下桌子,遊蔚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原來是這麼寫,我剛剛怎麼就沒想到呢?”
“真的聽懂了嗎?”徐驟確認道。
遊蔚心想,他說那麼仔細了,自己還沒聽明白,那徐驟不得認爲自己是個弱智。
“嗯,你看這個公式用得很精準……”遊蔚將草稿紙拿到手邊開始講解,仔細一看,發現了不對。
這選擇題最後一道考的是動量守恆,徐驟列的全是切割磁感線。
一個敢講,一個敢聽。
徐驟讚揚,道:“嗯,天資聰穎。”
遊蔚尷尬不已:“徐老師還未具體點撥,我就心領神會,這就是室友間的默契吧。”
遊蔚的稱呼換得很快,一句“徐老師”又是親切又是仰慕的。
徐驟道:“室友間的默契?那你說說看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遊蔚厚着臉皮:“那應該是等着我去給您倒杯水吧?”
徐驟似笑非笑看他。
遊蔚只好坦白,但他話還未出口,徐驟就發揮了這個傳說中的默契。
“知道了,那不去了,繼續做題吧。。”
就這麼容易?
他還以爲自己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然後才能獲得徐驟的贊同。
沒想到一切不費吹灰之力。
徐驟又道:“我不能強迫你,但校規畢竟是校規,下禮拜檢查你還是會扣分的。”
遊蔚一拍桌子,顯得義憤填膺。
“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運動是絕對的,事物是永恆發展變化的,哪能一成不變啊!”
徐驟聽得認真,甚至覺得遊蔚可以選個文科。
“所以我覺得,你可以去找校領導提建議。”
遊蔚以爲徐驟是在開玩笑。
但他一看徐驟的表情,卻相當認真嚴肅。
是了,徐驟不怎麼開玩笑的。
遊蔚有點打起退堂鼓:“我去?”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與不撞南牆不回頭可不是一回事。
自己人微言輕,如果他就這麼輕率地跑去,分分鐘被轟出去來。
“我陪你一起去。”
遊蔚等的就是這句話,徐驟可是活體招牌,什麼話不說,光是站着就頗具說服力。
只是,事情的發展竟然會到這種地步,遊蔚自己也想不到。
幾天後,徐驟和遊蔚便去找了趟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還在悠閒地給自己泡着茶,見到來人眯了眯雙眸,一對小眼睛在鏡片後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辨認出徐驟,他立刻將人奉作上賓,噓寒問暖不說,還親手倒茶,儼然把徐驟當親兒子一樣。
課間時間短,徐驟對遊蔚擡了擡下巴,示意他開口。
遊蔚便開門見山闡明來意。
教導主任上下打量了一通,悠悠地吐出幾個字。
“學生打扮這麼好看做什麼?招蜂引蝶。”
一時間不知道是在評價遊蔚個人還是別的。
遊蔚對這回答絲毫不惱,笑着道:“我們是祖國的花朵,花朵不就是要招蜂引蝶嗎。”
教導主任被遊蔚的這套“強詞奪理”逗樂了,竟露出笑意來:“你這小同學還挺有意思。”
他清清嗓子又道:“但是這規矩不是說改就改的了。”
果不其然,很難攻破。
遊蔚轉身看了眼徐驟。
徐驟和他對視了一眼,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疊紙遞了過去。
這紙上打印了滿滿的字,嚴謹得如同寫論文一般,逐條分析了幾條校規更改的利弊以及執行起來的可行性。
不僅很有規劃,而且相當詳盡。
最後一頁上赫然還散落着幾個簽名。不是龍飛鳳舞的那種個性簽名,而是端端正正的幾個聯合倡議,看起來很是正規。
“學生會一起商議的幾條建議。”徐驟道。
教導主任接過手翻了翻,他將眼鏡扶了扶,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裏面把近段時間學校制度的一些疏漏也列得清清楚楚,好幾個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不愧是我們學校培養的人才,科學嚴謹。”他又把文件合上,“按照教育局最新的文件指示,是得發展學生特色。”
遊蔚趁熱打鐵,又就着這話題胡吹了一通,主任聽得通體舒暢,說他能說會道的,不去參加學校辯論隊是浪費人才了。
如此一來,事情進展得算是出奇順利。
但遊蔚心裏仍有疑惑未消:徐驟什麼時候準備了這些?
徐驟道:“花了一些時間。”
遊蔚點點頭:“哦。”
徐驟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本來大家早就收集了一些意見,但是喫喫沒形成方案。”
遊蔚問:“爲什麼?”
“一來是攬下這事麻煩得很,二來是內部有爭論。關於其中幾條,沒能形成統一的意見。”徐驟道,“之前有人認爲外貌打扮的確對成績有所影響。”
所以徐驟就秉着科研精神好好分析了一通,最後還寫了個報告說服了他們。
遊蔚在心裏給徐驟豎大拇指。
“總有人莫名其妙堅持一些迂腐之見。”遊蔚搖搖頭,“只是我好像沒派上什麼用場?早知如此,其實我不來也是一樣的。”
“不,你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無功不受祿,自己不過是幫襯了幾句,遊蔚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過獎了,真和我沒什麼關係。”
徐驟緩緩道:“因爲我本來是主張不更改這條校規的。”
遊蔚:……剛纔迂腐固執什麼的請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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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蔚又不知不覺得罪了好些同學,主要是他記不清人,在班裏無論見了誰,都是“那個誰”、“同學”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