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燒一時半會兒還退不下去。
眼瞧着他從耳後整個紅到了脖頸,仍有愈演愈烈的態勢,他深深地彎下腰取東西,不讓人看出端倪來。
而收銀員手腳利索地掃着商品,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模樣。
這兩車商品着實有點多。收銀員瞧着這手裏各種各樣的家用商品以及這包羅萬象的廚房用料,隨口又問:“剛同居嗎?”
遊蔚沒反應過來,手裏還拿着紙巾:“啊?”
他掃了一眼收銀臺上的東西,看着確實很像。
遊蔚難爲地看着徐驟,後者神色如常,並不打算插話。
他只能道:“是吧……”
收銀員笑道:“挺好的,你們倆誰做菜啊?”
“我們倆……都挺會做菜的。”
這是遊蔚說過的最心虛的一句話。
徐驟竟然還敢跟着笑。
明明是對方先編的瞎話,現在倒是在一旁裝酷不說話了,讓自己在這邊瘋狂圓謊。
好在購物車終於見了底,遊蔚深呼吸一口,感到解脫。
收銀員問:“支付寶還是微信?”
徐驟已經亮出了碼:“支付寶。”
遊蔚心想這怎麼能行,這麼一大車的東西基本都是自己買的,這很不合適。
遊蔚立刻過去阻攔。
“我來付。”
徐驟勸阻:“沒事,我付就行了。”
收銀員愣住,笑意盈盈地催促:“嗨呀,一家人還瞎客氣啥呀,你們誰付不都一樣嗎?好多人在後面排隊呢。”
“對啊,別瞎客氣。”徐驟說。
遊蔚被這左一句右一句地架住了:“行行行。”
怎麼還有人這麼缺心眼呢?都不客氣,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徐驟簡直成了人傻錢多的新代表。
兩個人,三個大購物袋。
遊蔚拎了裝着蔬果的那一個。
徐驟拎着其他的,沒走幾步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就叮鈴桄榔響個不停。
遊蔚走得慢了半步,他上下打量着若無其事的徐驟,幽幽道:“什麼客氣不客氣的,我要真不客氣,得把超市清空。”
總覺得自己這樣子下去,欠徐驟的可是越來越多了。
沒想到徐驟耳朵特別好使,竟然停下來問:“還有什麼沒買嗎?”
他爲難地看了眼自己提滿的雙手,又道:“你在這等我,我把手裏的東西放好再過來。”
遊蔚沒轍了,他不知道徐驟是認真的,還是故意揶揄。
但他知道,徐驟真的做得出來。
自己好歹是個十七歲的活蹦亂跳的大小夥子,不是雙腿殘疾的路邊乞丐。
遊蔚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開玩笑的。”
他又道:“待會兒我把錢轉你。”
徐驟點點頭,將步子放慢了。
多好一個人啊,要不是遇上我,那得把他的錢騙光了,遊蔚一邊從購物袋裏掏購物小票,一邊想着。
——
“剛纔這招還挺好使的。”
車上,遊蔚沒話找話。
徐驟的氣息似有似無地縈繞着他,他空閒的右手微微屈指,似乎還能感受到指縫間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跡。
他低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有種陌生感;他又看了看徐驟放在方向盤上那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有種熟悉感。
徐驟窺見了遊蔚的小動作,問:“你之前牽過別人的手嗎?”
這就是遊蔚的知識盲區了。
拉過手、擊過掌,但從未十指相扣地牽過手。
以前總覺得別人的手黏糊糊、汗津津的,除非必要,最好不碰。
無論是打籃球時隊友揚起來的,又或是學校團體活動左邊的姑娘交過來的那隻手。
總是如此。
所以遊蔚不太喜歡肢體接觸。
可是徐驟的手卻非如此,和他本人一樣冷冰冰的,握久了才能覺到一點暖。
而那點暖意全來源於你。
遊蔚連續眨巴眨巴眼睛,把目光看向別處。
“那當然了。”
“感覺如何?”
什麼感覺如何?是問方纔,還是問剛編瞎話的那次?
遊蔚沒追問:“就那樣吧。”
他表現出一副對世俗紅塵漠不關心的樣子。
“你呢?”
徐驟回:“只牽過你。”
遊蔚再次心跳亂了節拍。
徐驟這般直白和坦率,讓他無所適從。
要是細究起來,這句話竟算得上一句情話了。
遊蔚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下來,然後他面無表情地回:“可惜了。”
幸好車子停下了,打斷了對話。
遊蔚和徐驟先是把買來的東西一樣一樣歸置起來。
剛剛被他們清空的小房子又一點點地被填滿。
這種齊心協力佈置屋子的感覺,這比一起超市購物更像是……組建一個家庭。
完犢子了。
遊蔚看着對面正在幫他擺放調料品的徐驟,連忙晃了晃腦袋。
別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大功告成後,徐驟洗了洗手,退到一邊,將廚房的位置讓了出來。
遊蔚見狀連忙又將收藏的菜譜網頁翻出來看。
“你先出去吧,等着喫就行。”
徐驟沒離開:“我想看。”
遊蔚:“這地方太小,你在這兒影響我發揮。”
他神情嚴肅,要把這塊方寸之地劃分成自己的地盤。
正巧修窗戶的師傅上了門,徐驟也沒再強求。
遊蔚氣沉丹田,擼起袖子決定與之作一番搏鬥。
他對自己的實力心裏有數,今天的目標就是:起碼能做出一盤看起來能喫的菜。
不多時,外頭裝窗戶的聲音與廚房裏噼裏啪啦的聲音交相呼應,頗有過年放鞭炮的喜慶感。
遊蔚中途心虛地出去看了一眼,徐驟安靜地坐在沙發,連眼睛都沒擡。
遊蔚放心了,可就是這麼一小會兒的時間,他的鍋都快燒穿了。
做菜還真是門藝術。他硬着頭皮繼續放油,這鍋的熱油四處亂飛。
遊蔚一退再退,直直退到了門口來:這廚房還真是不夠他施展的。
他一擡胳膊,正好撞到了一口碗,裏頭裝着買來的幾個雞蛋。之前怕打破,於是放在了靠近門口的地方,沒想到殊途同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