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倡費盡全力這才攀爬到營牆頂上,看着下面漆黑的河水喘粗氣。
這一跳下去,可就生死不知了!
可要留在這裏當苦力,還能活幾天呢!
一時間,周倡心裏又有些猶疑。
“周管事,你想什麼呢?”
高六安一鼓勁也爬了上來,還不忘回頭拉一把老門房。
“沒想什麼,跳吧!”
“哎喲,我說……”
老門房還要說話,卻見周倡兇狠地搖了搖頭。
到了這時候,說啥也不管用了!
噗通三聲響,黑色的河水上打出幾道白水花,轉眼便無影無蹤。
三個人順着河流不知道飄了多久。
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露出頭換個氣。
過了一會兒後,周倡隱約聽見一聲沉悶響聲,手便摸到了河灘地,心中狂喜,連忙走了上來。
“老六!高六子!”
高六安,也就是高六子了,也摸索着上了岸,還不忘攙扶着老門房。
只是這時候的老門房,儼然已經有出氣無進氣了。
周倡看了一眼,嚇得差點喊叫起來。
萬幸到了最後一刻,他還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河水昏暗,他和高六子倒是有那好運氣游到岸上,老門房卻在河中撞到了石頭。
腦袋上一個大窟窿,此時還在往外漏河水。
“我的天老爺,嚇死我了。”
周倡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胸口,辨認了下方向,拽着還在愣神的高六子起身便走。
兩人便是這麼荒唐地跑出了“龍潭虎穴”。
殊不知有高六子在隊,直接走正門也走得出來,只能說是苦工做久了,周管事也沒了那份清醒了……
逃獄的周倡帶着高六子在大路上奔跑了許久,又趁着天色昏暗,偷偷上了別人家的驢車,這才趕在下午到了縣城。
上猶縣的縣城格外結實,或者說整個江西行省都這麼結實。
畢竟此處水患頻發,鬧一次水災修一次城牆,日積月累,這裏的牆怕是要趕上遼東了!
看着堅固的城牆,周倡有些犯愁。
他以往每次來,都是奔着花錢來的,身上銀兩銅錢拿得不少,隨手撒一點也就過去了。
可這一次,他從哪兒扣兩個銅板啊?
正猶豫不決間,他突然看見一個熟人,連忙帶着高六子連滾帶爬到那人腳下。
“康師爺,康師爺救命啊!”
周倡大聲哭喊,嚇了康師爺一跳,也把一旁的捕快引了過來。
“你是個什麼東西,救什麼命?再往前來,小心你的狗命!”
知縣到任,肯定要走訪一下週邊的大地主,師爺自然也要記一下人。
周福瑞家的管家,他還是記着的。
“這不是周管事嗎?怎麼了這是?”
康師爺一臉好意,走了幾步卻終究沒敢上去攙扶。
一身污泥,實在是有些臭。
“師爺,師爺……周家村反了啊……”
康師爺聞之色變,連忙帶着他們往縣衙去。
馬上秋收的時節,怎麼會出這種事?
至於一旁的捕快,卻是已經嚇得滿臉蒼白了。
讓他們欺壓百姓可以,真去鎮壓叛軍?
不加入就不錯了!
上猶縣的知縣叫做林有貞,浙江的舉人。
崇禎繼位後,先是在朝中大肆清理結黨營私之人,又是往各地派遣太監徵稅,胡搞八搞,賣爵鬻官的事已經遍佈天下。
崇禎六年的市場價,五千兩買一個知縣,一萬兩買個主事,三五萬買個知府太常見了!
林有貞便是如此得來的官位。
當初在浙江同巡撫商量好了,一萬三千兩買一個浙江的知縣,卻被安排到了江西上猶。
浙江那富庶之地換到南贛這窮山惡水,林知縣當然不願意!
可是上書舉報太監?有用嗎?
因此,這些日子他正籌措怎麼撈一批大的呢!
偏在後院上火時,師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縣尊,快到大堂去一下吧,出事了!”
林有貞聞言不敢耽誤,連忙跑過去,卻見迎面而來兩個滿身黑泥污臭的人。
“縣尊,老爺,給小的做主啊!”
其中一個泥人直戳戳向着林知縣跑來,林知縣連忙慌張地跑來跑去躲開。
“這這這這是誰?縣丞呢?捕快呢?給我弄出去!”
林知縣放聲大喊,門口剛來人,卻又讓師爺給喊了回去。
“縣尊,您仔細些看看,這是周福瑞家的管家,叫……”
“周倡,縣老爺,師爺,小的叫周倡!”
周倡連忙曝出身份。
“哎呀呀,周家管事,爲何這副打扮啊!”
林知縣一臉驚訝,連忙拉過師爺。
“快,帶他先去洗洗澡換身衣服,這味道太臭了,我啥也問不了。”
說完,林有貞便要轉身離開。
師爺心中焦急,連忙拽着林有貞的袖子。
“縣尊,真是大事。”
“大事也弄乾淨,這是要臭死誰?!”
康師爺見林有貞冷臉,實在是沒辦法,連忙叫來門口捕快準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