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話去,就說是幾位閣臣向朕建議,禁止大臣們於題本之上隨意彈劾他們!”
一聽這話,一旁的王安不由身形一顫,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朱由校。
在王安看來,朱由校之前拉魏忠賢背鍋,已經夠腹黑了,可是而今竟然又將內閣的全部閣臣們拉來背鍋了。
單單一個腹黑,已經不足以形容自家皇爺了,那完全就是損,太損了。
心中雖然這般想着,可是王安卻也不敢耽誤,隨即快步走了出去。
王安離開之後,朱由校扭頭看向不遠處的一位小宦官,隨即衝他招了招手。
“你,過來!”
被指到的小宦官微微一愣,隨即心中一陣狂喜,趕忙躬着身子來到了朱由校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奴婢王體乾,恭候皇爺吩咐!”
“呵~,你倒是蠻機靈的!”
看着直接自報姓名的王體乾,朱由校不由輕笑一聲。
王體乾神色恭敬:“奴婢有幸,在皇爺身邊伺候,不敢怠慢!”
朱由校一臉玩味的看向王體乾:“你與那王安、魏忠賢,關係如何?”
王體乾微微一愣,趕忙說道:“回皇爺的話,奴婢是皇爺的奴婢,與任何人都無半分關係!”
朱由校聞言不由笑了笑:“真的?”
“奴婢此言千真萬確,絕不敢欺瞞皇爺!”
說着,爲了表忠心,王體乾將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朱由校見狀,揮了揮手:“行了,起來吧!”
“多謝皇爺!”
王體乾聞言,道謝的同時,也趕忙爬起身來。
朱由校衝着王體乾招了招手:“到朕近前來。”
看着附身過來的王體乾,朱由校輕聲說道:“你去找幾個人,於明日一早,散佈消息,就說是魏忠賢將幾位閣臣向朕諫言的事情,說了出去!”
“奴婢明白!!”
王體乾微微一愣,隨即快步退了出去。
待王體乾離開之後,朱由校拿起方從哲那封辭職的題本,沉思半晌,隨即拿起硃筆寫下了“已閱”二字。
意思呢,就是朕知道了,但是不接受、不建議。
“呵~,一堆爛攤子還沒收拾好呢,想走,哪兒那麼容易?”
批覆完成之後,朱由校輕笑一聲,將方從哲辭職的題本扔到了案牘上,隨即站起身來,一臉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
另一邊,回到內閣值房的幾位閣臣,也按照天子的意思,向所有官員放下話去。
各部的大小官員,見內閣竟然真的順從了皇帝的意思,禁止官員隨意上題本彈劾他人之後,不由一陣譁然。
內閣這是準備做什麼?天子年幼不懂事也就罷了,你們幾個老傢伙也不懂事兒?竟然和陛下一起胡鬧?
就在一衆官員不解之時,一條來自宮內的小道消息,徹底讓百官炸了鍋。
原來是有人彈劾幾位大學士,惹的他們不悅,這才一齊入宮面聖,建議陛下,申飭百官,不許在題本上隨意彈劾內閣。
這不由讓百官大爲不滿,上書彈劾,本就是官員的職責之一,就因爲你是內閣大學士,就不許他人彈劾了?憑什麼?
更有許多膽大之人,直接跑到了內閣值房,當面質問起了方從哲、劉一燝等人。
“你們身爲內閣大學士,理當勸諫陛下,虛心納諫,怎能如此胡作非爲?”
“就是,身爲閣臣,不思爲君分憂、匡扶社稷,反而畏懼他人彈劾,這是何道理?”
“......”
面對一衆官員的質問與不滿,幾位閣臣也是有口難辨。
儘管他們一再解釋,那真不是他們建議的,可是那些憤怒的官員卻聽不進去。
不是你們建議的,入宮幹嘛去了?不是你們建議的,爲什麼不勸諫皇帝,反而還順着皇帝的意思申飭百官?
即便是一些東林黨人,也參與了進來,一起聲討內閣,與韓爌等人。
在他們看來,韓爌身爲東林黨的元老之一,理當拿出自己的君子風範,在天子面前據理力爭,即便是捱了廷仗,也在所不惜。
可是韓爌今日,竟然夥同方從哲等人一同向皇帝低頭,這分明就是懼怕皇權、不敢直言的表現,這完全就是背棄了東林精神,爲東林蒙羞。
看着自己昔日的同僚也與他人一起指責自己,韓爌心裏別提有多憋屈了。
跟韓爌一樣,方從哲、劉一燝、孫如遊等人,也是啞巴喫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們總不能說:陛下年幼,識字不多,經不起百官的折騰,萬一學習神宗皇帝那些,大家都一塊兒倒黴.....
這種事兒,大家心裏唸叨一下可以,一旦從自己嘴裏說出來,一個欺君犯上、無君無父的名頭,那肯定是跑不掉的。
到時候,自己不僅丟官丟命,甚至還會身敗名裂,這個代價太大了,誰也不願承擔。
面對堵上門來的一衆官員,幾位閣臣也無力多說。
要說大明文官的戰鬥力,可真不是蓋的,一波接一波的人跑到了內閣當中,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質問。
到最後,逼的幾位閣臣沒了辦法,惹不起,躲得起,紛紛離開了內閣值房,躲了起來。
反正皇帝與內閣一同發了話,一衆官員即便是再不滿,那也得遵從。
官員們大鬧內閣的消息傳到皇宮,朱由校也不由放聲大笑起來。
內閣本是朱元璋爲了防止相權架空皇權,而設的一個祕書顧問組織,可是隨着歷代奇葩皇帝的出現,逐漸賦予了內閣太多的權利。
再加上後來的三楊、嚴嵩、徐階、張居正等人的出現,使得如今的內閣首輔,雖無宰相之名,卻已有宰相之實。
內閣的權利,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皇權,朱由校想要實行任何政策,都繞不過內閣,這是朱由校無法接受的。
因此,朱由校才藉此次事件,給內閣一個教訓,以此來拉低內閣在百官心中的地位。
萬一將來自己與內閣起了衝突,百官也不至於全部倒向內閣。
臨近黃昏,下了值的韓爌身心疲憊的回到家中,坐在客廳便開始長吁短嘆起來。
端起管家送來的一杯熱茶,韓爌怎麼想怎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今日入宮與皇帝對話之時,乾清宮內明明沒有其他人在場,那消息是怎麼散佈出去的呢?
“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想到這裏,韓爌不由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然後回到屋內換了一身常服,從府中後門走了出去。
出走府門的韓爌,徑直向着城東走去,七拐八拐的來到一處衚衕當中,來到了一處民房跟前。
看了看左右無人之後,韓爌隨即走上前去,敲響了院門。
片刻之後,院門打開,韓爌遂邁步走了進去。
待韓爌進入院門之後,衚衕口處走出一道身影,看了那處民房一眼之後,遂轉身離開,而後向着承天街的北鎮撫司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