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赤紅的瞳孔看向卡爾與莉莉安時多了幾分錯愕，但這無用的情緒很快就被殺戮欲所取代。
他一拳猛擊在牆面之上，直接舉起一塊碎裂的巨石砸向卡爾。
“這崽子的龍身真是曇花一現啊！如果只是人類的肉體，要如何直面惡魔的力量呢！”
在維克托拋擲巨石的同時，莉莉安便已經開始唸誦咒文，她將沾滿鮮血的右手緩緩前推，一些粉白色的塑能奧術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半透明手掌，接住了這塊飛來的巨石。
這名爲畢格比之手的法術是高階法師們幾乎都會鑽研的技巧，一雙擅長戰鬥，力大無窮的巧手是法師們少有的近距離作戰的手段。
在莉莉安的指示下，畢格比之手化掌爲拳，徑直砸向還呆在門口的維克托。
維克托並不閃躲，而是屏息聚力。他的手背至小臂處忽然延伸出了大量的刀刃般的骨刺，以肉體生生抗住畢格比之手勢大力沉的一拳之後一個趔趄，抓住空檔掠向莉莉安！
“從昨夜的騷亂到現在，你還剩下多少力氣，還有多少魔法物品！愚蠢的半精靈！”
那閃着寒芒的骨刺直取莉莉安的脖頸，維克托此時的目標無比明確，如果莉莉安身上形形色色的寶石和卷軸能讓傷口再生，那也絕不能讓已經落地的人頭再次復原。
維克托距離莉莉安的要害僅半步之遙，他碩大無比的後尾卻突然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一般猛甩出去，在牆上直接砸出了一個蛛網狀的陷坑，半邊的肉翼也徹底折斷。
“怎麼可能……畢格比之手應當是有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僵直的……”
“不是莉莉安，是我……”
維克托背後，那從火海中走出的人影，完完整整的站在了他的面前。而卡爾的手掌，此時正模仿着畢格比之手的動作。
“怎麼可能？！維持法術的是這小姑娘，難不成你們共用一個思維嗎！”
聞言，莉莉安忽然從口中蹦出了一個極其純正且流暢的龍語詞彙：“也許吧。”
在卡爾釋放出控制權後，莉莉安彷如心有靈犀一般同時接過掌握，不等維克托喘氣功夫，將掌化爲爪，以巨龍空中搏鬥時的姿態那般，撕扯着維克托的軀體。
純淨的奧術能量所造成的力場傷害，即便是阿斯蒙蒂斯賜福的肉體也絕難抵抗。此時再受重創，終於支撐不住。
深紫色的惡魔膿血從皮膚的創口處汩汩流出，而維克托的力量，也立刻頹敗下去。
卡爾還想利用畢格比之手給維克托致命一擊，卻被莉莉安伸手攔住。
“夠了。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維克托的瞳孔緩緩變得清明，似乎是在感謝莉莉安，但卻又再說不出半句話，只能遺憾地側過頭去。
“他的故事的確很感人，但這不是他將自己的妻兒和整座城市的命運抵押給魔鬼的理由。莉莉安！”卡爾的怒火仍未消退，“你數數從昨天到現在，我們殺死了多少劣魔和魔鬼，他們多半曾經都是深水城的人民！”
“你是一條紅龍啊，能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話，真是夠寫進教材裏的奇景了。”
莉莉安故作輕鬆地開了個玩笑，但隨着戰鬥的結束，疼痛感和疲憊感再一次如潮水般席捲而來。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將法杖丟在地上，半靠在了卡爾的肩頭。
“好累啊。比在法師塔裏抄法典更累。”
回生之石中的魔法能量已經枯竭，但莉莉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實在太多，她也只能捂着胸口，蹙着眉閉上眼睛。
“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那麼難以控制，還好，最後都解決了……”
零碎的腳步漸漸從迴廊上方響起，三四個城市守衛領着幾個安民法師會的法師和神殿牧師匆匆趕來支援。
衆人見到地下室中的慘狀時都被深深地震撼了，尤其是那些年邁的法師看到卡爾和依偎在他懷中的莉莉安時，神色也便更加複雜。
“那不是瘋女巫的學徒嗎……一環的那個……”
“他們兩個，殺死了已經完全轉化的魔鬼？”
……
零碎的議論聲很快被覆蓋，牧師們忙不迭地開始爲莉莉安和卡爾驅散與惡魔戰鬥時留下的詛咒的殘餘，一邊手忙腳亂地拿出了一些應急的藥劑灌進了二人的喉嚨。
“卡爾，莉莉安！你們兩個……”
希雅隨後趕到，難得的是，卡爾印象中這位從來優雅無比的大法師額頭上終於多了一道淺淺的血痕。裙角上也沾了些沙土。這樣的奇觀反而讓他對着希雅露出了笑容。
“你們……抱歉，我不知道維克托已經……”
來不及等莉莉安和卡爾解釋，希雅毫無憐憫地用星辰之刃一劍收割了維克托的性命。隨即，瞪了幾個還在議論的法師一眼，幾個老法師慌忙扭頭，開始清除地窖四周殘餘的惡魔法陣。
“外面已經進入最後的收尾了，剛纔芙蘭莎留了口信，答應你們的承諾仍會兌現。卡爾，你應該很快就會是一個真正的貴族了。你們先回莊園裏休息幾天吧。城市的幾大公會和守衛們需要一點兒時間把廢墟收拾一下，再舉辦凱旋儀式。”
希雅有些欣慰地揉了揉莉莉安和卡爾的頭髮。
“等等。先去一趟閣樓。”
“閣樓？”
“維克托給我們留下了最後一份禮物，我們得簽收一下。”
……
閣樓的門沒有關，只是虛掩着。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裏面傳來的嬰孩兒的啼哭聲。
陳設很簡單，一套辦公的木製桌椅和幾個書架。桌面被清理得很乾淨，只有一盞燒了一大半的燭臺和幾份已經烙上火漆的官方文件。只是用的印章不再是卡薩蘭特家族的公印，而是維克托的私人印章。
其中一封文件洋洋灑灑地陳列了卡薩蘭特家族尚有價值而且可以規避查封的幾個產業，這些產業大都是酒館、作坊、釀酒坊和寶石工坊，雖然產業不大，但與卡薩蘭特的金融主業也沒有半點粘連，而且已經被提前簽署了轉讓協議，隨時都可以成爲德林格爾的財產。
而另一份文件上，則是卡薩蘭特家族轉讓這些資產的唯一條件。
希雅有些好奇地拿過文件，順便瞟了一眼放在椅子邊上的小搖籃。
“這是……噗！”
將整份文件通讀完畢的希雅忽然相當失態地放肆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