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確定對米爾特或者豎琴手同盟來說，米特拉瑪的死會掀起一場怎樣的風暴，但考慮到米爾特的另一個身份，恐怕深水城在接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情緒會不太穩定。
“與龍巫教的戰爭必須要儘快解決。我能理解那些銀色騎士們的憤怒。”希雅在禮堂長桌上操持着這場混亂中的會議，“他們的聖地也剛剛遭到褻瀆，他們領主又死於非命……但至少，無論戰後他們會不會退出領主聯盟，應該都不會選擇眼下真正和遠征軍分道揚鑣。畢竟……往年付出的一切如果沒有一個結局，那所有人的犧牲都會失去價值。”
“但固守已經沒有意義了……”米利安長嘆了一口氣，“我們恐怕不能等到銀月城內部的利益集團瓜分完權利，推舉出新的領袖之後再與龍巫教決戰。米特拉瑪並沒有欽定繼承人，銀月聯邦的控制權如果落入到反對領主聯盟的人手中，一切就都完蛋了。”
“明天早晨出發，前往死巖路口……”
“勝算又有多少？”米利安垂眉搖頭，“這件事是捂不住的。銀月聯邦軍隊的士氣在米特拉瑪死後恐怕會跌倒谷底。在平坦而沒有任何掩護的曠野上，無論是龍禍還是反魔法屏障，都不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我很希望我能給你一個必勝的口號，但這場決戰應該不簡單。”希雅掃視了圍在石桌邊上的一圈人。
他們有三個強大的法師，有能與龍巫妖纏鬥的巨龍，有能在軍陣中來去自如的血騎士和奧法騎士，有夏彌娜這樣的終極殺器……
“米利安先生。暫時我只能這樣跟你說。我們的實力一定比你的雙眼所看到的更強。”
這話讓米利安有些摸不着頭腦：“我們的境況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女士，你還有什麼事情是必須要等兩邊拉開軍陣之後才能告訴我的嗎？隱瞞這些有什麼意義？”
“因爲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發生的時候，遠比你聽到它更有說服力。”希雅模糊地回答道。
“我不會把無冬城的子民推進火坑的，這是我與無燼大人的承諾。”米利安意味深長地看着希雅，“我知道你們法師總喜歡在說話的時候故作神祕，這除了維護你們看似高人一等的形象外，對取得戰爭的勝利毫無幫助。”
爭執持續了幾分鐘，雙方倒也是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危機已經迫在眉睫，再來一場內鬥，實在意義有限。
最終，米利安還是勉強同意讓遠征軍前去應戰。但大前提是，無冬城的軍隊全權由他自己指揮。
米特拉瑪死後，無論是卡爾還是米利安，都沒有足夠的威望領導這樣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更沒有人能夠承擔因爲指揮失利而輸掉戰爭的代價和結果。
行軍的過程變得異常沉悶，一種詭異的氛圍在聯軍中蔓延着。
儘管開路的先鋒依舊是銀色騎士，但顯然，他們的數量已經莫名其妙銳減了一大半。昨夜的那批騎士，恐怕已經護送着米特拉瑪的遺體返回銀月城了。
幾個深水城的鳶尾騎士跟在卡爾後面扛着戰旗，卡爾騎着巨角牡鹿，怔怔發呆。昨晚，在米特拉瑪房間裏的那三個人，像是陰影一樣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卡爾？”
“嗯……啊？怎麼了？”
“你怎麼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莉莉安也湊了上來，拿手在卡爾面前晃了晃。
“哦……在想一些事情。”卡爾含糊其辭道，“昨天晚上的事兒，想起來真是難以消化。而且他們還，認識我。”
“你是在害怕也在睡夢中被那幾個人給……”芙蘭莎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隨後掩嘴輕笑道，“傳說紅龍是不會有恐懼的情緒的？”
“傳說都是放屁。”卡爾擺手，“不然導師想要和我父親過招多少得褪層皮。”
“說什麼呢？”
“哎喲！”
雖然希雅騎着幽影駒遠在卡爾百尺開外，但此時半空中突然出現的一隻透明的手依舊精準地提溜起了卡爾的耳朵。
“啊沒事兒導師，開玩笑呢，嘶——您的實力誰不清楚！”
在這種半開玩笑的對話中，幾人終於稍稍放鬆了下來。
“說起來，芙蘭莎，你現在已經是半血裔了，爲什麼這隻獨角獸作爲天界生物還會繼續跟着你啊？”
“天界生物也是有感情的啊。”芙蘭莎拍了拍獨角獸的脖子，“再說，誰規定半血裔就不能騎獨角獸了？你一條惡龍，不是還有這麼多人聽了你的鬼話追隨你嗎？”
“……”
進入東部荒原之前，大軍即將在霧雨中穿過銀月隘口。這條山隘對銀月聯邦來說，是一把絕對的雙刃劍。
商隊可以通過山隘，進入埃諾奧克沙漠中，那些綠洲上的國度，然後將劍灣的商品送往費倫的東方。但那些荒原和沙漠，甚至更東邊兒的國度、邪魔也通過山隘，一次次深入劍灣，蹂躪着這片土地。
原本因暴露在空氣中的大片白石而命名的銀月隘口，到今日，早已被無窮無盡的戰火染黑。
在隘口的最前端，空中似乎盤旋着幾個黑影。卡爾第一時間以爲那是幾條龍巫妖，正準備指揮大軍反擊，卻被莉莉安攔了下來。
“不對……比龍小了很多……”
“那是獅鷲？！”
卡爾對這些獅身鷹頭的怪獸還是很熟悉的。畢竟深水城的天空就由鐵手教團麾下的獅鷲騎士來保護。這些傢伙同時繼承了獅子的驕傲和蒼鷹的敏銳，而且野性十足。想要人工馴化，需要大量的投入和十幾年的努力。
“會有獅鷲在夏日回到這兒來產卵，但是現在已經是深秋了……這兒怎麼還會有成羣的獅鷲？”
卡爾話音未落，那些原本還在遠處盤旋的獅鷲，就朝着大軍的方向極速飛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