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一眼就看出宋工有些退縮,他立刻說:“宋工,過不了多久,您就會跟女兒見面,小姑娘收到您親自遞上的禮物,肯定會特別開心的。”
躊躇了一下,宋遠橋又一次邁開步子。
只是沒走多少會,他們倆突然被一個女人攔住去路。
“宋遠橋!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我家老胡給你當了十幾年的助理,你竟然這樣對他!你四肢健全,卻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德行,我家老胡爲了你,幾乎一年沒有休息的時間。老胡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你,跟當年宮裏的太監似的……”
趙偉反應過來,立刻擋在宋工前面,怒目圓瞪,“你胡說八道什麼!”
講理的人突然遇到潑婦,很難勢均力敵。
對方繼續叉腰炮轟,“我什麼時候胡說八道啦!我說他不能生活自理說錯啦?穿衣服鈕釦經常扣錯,穿襪子還能穿成兩個不同的顏色,鞋帶系得亂七八糟!我家老胡過去將近20年,就跟在這種傻子後面,不是太監是什麼!”
趙偉再怎麼生氣也知道打蛇要打七寸,他沒有必要跟這種潑婦胡攪蠻纏,他狠戾地說:“很好,你說的這些話,我會原封不動地反映給最上級的領導!後果自負!”
果然,聽到這番話之後,對方的臉色徹底變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
轉而又變成了受氣的小媳婦一樣,哭喪着臉,想要越過趙偉,跟他身後的宋遠橋說:“宋工,老胡跟了你這麼長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求你給我們全家一條活路吧!”
趙偉一刻也不跟對方糾纏,立刻帶着宋工回去。
回去的路上,趙偉看着面無表情的宋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嘴脣一張一合,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最後反而是宋工認真地跟趙偉說:“小趙,這幾年,多謝你了。”
聽到這話,趙偉前所未有的難過,他鼻子又酸又澀地說:“宋工,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能夠在您身邊工作。您不知道,當初爲了能夠在您的身邊當助理,我做了多少準備工作。”
宋遠橋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他確實是個生活不會自理的人,當年讓父母操心,後來又讓恩師一家操心。
幸虧沒有連累女兒……倘若孩子在自己身邊,自己也會成爲她的負擔吧。
送宋工回家後,趙偉又一次跟門口的保衛叮囑,一定不能讓胡永貴或者他的家人進來。
隨後,趙偉就去了距離所裏不遠處的一個單位門口。
他直接站在單位門口不遠處的大樹下等着,他要等的是車牌尾號是001的一輛車。
等待的這段時間裏,趙偉想了很多。
他特別懊悔剛纔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宋工,他嘴巴太笨了。
宋工哪裏是生活不會自理!他只是不願意把精力花費在那些瑣碎的事情上。
衣服扣錯、襪子穿錯,是因爲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宋工滿腦子想的都是實驗數據。
鞋帶系不好,是因爲宋工腰部受過傷,他蹲下來或者彎腰的時間都不能太長,所以他纔會胡亂系的。
宋工爲國奉獻,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上,憑什麼要受這種羞辱!
上次在醫院,趙偉拉着他的直屬領導去拆穿胡永貴,是因爲實在看不下去胡永貴的得寸進尺。
領導表示,會妥善處理。
所謂的妥善處理,在趙偉看來分明就是息事寧人。
胡永貴繼續拿着他的病退工資,住着比宋工現在住的房子還寬敞的福利房。唯一受到的所謂懲罰就是,胡永貴必須把之前幫宋工寄錢的時候扣除的“手續費”還回來,因爲這些差額的數據,趙偉都詳細地列出來。
至於過去十幾年裏,胡永貴從宋工手裏哄騙的各種福利,並沒有讓他們歸還。
可以說,這樣的處罰根本算不上處罰。
可是這家人根本貪得無厭!胡永貴躲在後面,讓他老婆跳出來,大庭廣衆之下,那樣羞辱宋工!
簡直豈有此理!
回想到剛纔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看宋工的眼神,趙偉心如刀割!
不久前,趙偉聽到年輕的同事解釋過一個詞——偶像。
當時聽完,趙偉還恍然大悟——宋工在我心目中不僅僅是神一樣的存在,還是偶像!
偶像被人這樣欺辱,他不能忍!
一直等了兩個多小時,快到中午的時候,那輛車牌號是001的車終於出現。
趙偉一個箭步衝上去,不過門口的保衛人員比他的更快,一下子把他按到地上。
“請您替我家宋工主持公道!”趙偉一連喊了好幾聲。
車停下,坐在後座上的人探頭,看了一眼趙偉,“把他帶到我辦公室來。”
一進辦公室,趙偉瞬間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我家宋工太委屈了!”
祕書遞上紙巾的同時,“這位小同志啊,有話慢慢說,光哭解決不了問題,你說的宋工是哪個宋工呀?”
辦公桌背後的領導說:“還能是哪個呀!先把話說清楚再哭!誰欺負你們家宋工了?”
趙偉真是一點不客氣地說:“您也有份!”
祕書大驚失色,“這個小同志,你可不要胡說八道啊!”
趙偉理直氣壯:“這些年沒有及時跟進和了解具體情況,就是有責任!”
那位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那孩子出什麼事情了嗎?”
趙偉說:“那孩子現在在哪裏,宋工都不知道!這些年,宋工的獎金和工資都不知道養活的都是什麼人!哪有這樣的道理!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呢!”
祕書正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那位的眉眼間滿是寒霜,他說:“你一五一十把情況說清楚!”
趙偉把眼淚擦乾,條理清晰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出來。
祕書又一次開口說:“領導很忙,把事情安排下去,怎麼可能時時刻刻地盯着……”
“你用不着給我找補!錯了,就是錯了!將功補過,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