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現在才幾點嗎？
好吧，她承認，今天是比前幾天回來的晚了些，但現在躺在牀上生病的人怎麼可能有時間概念？
就在她賣力吐槽的時候，又聽見陸一皓那邊吭哧吭哧半天，才又說出一句話：
“我都等你好久了。”
聲音又啞又低，聽起來怪可憐的。
不過你等我幹什麼？
白思禾看他嫣紅的臉，意識到他應該在高燒，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他現在這個狀態，還是少說兩句吧。
彎下腰摸了摸陸一皓的臉頰，果然滾燙得厲害，最後她還是沒忍住，低聲詢問：
“吃藥了沒有？測體溫了嗎？”
這句話說出去半天，陸一皓纔給出了遲鈍的反應，重重地搖着頭，吸了吸鼻子：
“沒用的，我感覺我要不行了。”
然後又合上眼睛，說起胡話來：“你快走吧，別傳染上了，到時候……死在一起，不好解釋。”
說到一半的時候，他費力地咳嗽着，就差把肺管子咳出來了，不過還是強撐着說完了最後幾個字。
白思禾：……
不就是感冒，引起了發燒嗎，怎麼弄得跟絕症似的？
你也太脆弱了點吧？
她嘆息一聲，在屋裏找了一圈，終於在牀頭櫃的抽屜裏，找到了對症的藥。
整整一盒，明顯是沒有喫過。
不過她卻沒看到體溫計，隱約記得自己房間裏有一支，於是準備放下藥回去拿。
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白思禾轉過頭，看到陸一皓居然直愣愣地坐了起來，被子也掀開了大半，半個肩膀都裸露在空氣中。
他用並不聚焦的雙眼茫然地看着她的方向，愣了很久，突然笑了一聲。
苦澀的語氣中夾雜着落寞的味道：
“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好，別回來了，讓我在裏面自生自滅吧。”
不是你讓我走的嗎？
再說我也沒真的走，只是回去拿東西而已。
現在整這一出是想鬧哪樣啊！
明明她什麼都沒幹，卻被這句話弄得怪內疚的。
她是該走，還是不該走？
遲疑半晌，白思禾把那隻罪惡的左腳收了回來。
算了，還是別刺激他了。
生病的人，總喜歡在別人身上尋找安慰，這一點，在心理學中是很常見的。
想來是他自己孤孤單單在這裏躺了太久，纔會對每一個進來的人都耍小脾氣，企圖找到存在感。
她在心底自我寬慰：
他不是因爲陸家的業務生病的，是因爲vr的事，自己怎麼也得負一半的責任。
對，她是個有擔當的人，不能放任不管。
反正才5點愛慕值，怕什麼！
想完之後，白思禾只得走回去，坐在牀頭柔聲安慰：
“我不走了，你趕快躺好。”
陸一皓雖然意識模糊，但對白思禾的聲音還算敏感，沉默幾秒，又躺了下去，被子卻鬆鬆散散的搭在身上。
他現在腦子都成了一團漿糊，消化別人的話都需要好幾秒，跟遊戲延遲似的。
白思禾幫他把被子掖好，下一秒，那隻手又從被子側面伸了出來，扣住她的手腕：
“……冷。”
本來室內就還沒開始供暖，再加上發了高燒的緣故，陸一皓的聲音顫顫巍巍。
“冷啊？你放手，我去開空調。”
“不放，一放手你就走了，還是冷死我吧。”
白思禾：……
在震耳欲聾的沉默中，她從手機裏調出遙控器app，開了空調。
想了想，又順手打開了加溼器。
她把溫度調的很高，不過陸一皓的身子還是在被子中微微發抖，就連捏着她手腕的指尖都在顫。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許多，似乎是陷入沉睡了。
這會白思禾纔有時間摸了摸裝着粥的碗，和她想的一樣，已經涼透了。
雖然沒喫東西，也沒吃藥，會對他的恢復造成一定影響。
但能踏實地睡一覺也是一個不錯的自愈方式，如果明天早上他還是現在這樣的話，再吃藥也不算晚。
畢竟剛剛摸過，他的溫度還不至於燒出問題來。
白思禾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聽着外面的雨聲，她也有了睏意，準備先回去。
順便把牀頭的這些東西端出去。
這麼想着，她悄悄地把自己的右腕從他掌中抽了出來，端起一邊的餐盤，躡手躡腳地朝外走。
誰知道，當她小心翼翼走到門口的時候，陸一皓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你要去哪？”
這次，倒是比剛纔聽起來清醒多了。
白思禾一愣，向牀上看去。
陸一皓用胳膊撐着上半身，臉對着她的方向，但眼睛卻是閉着的，跟夢遊似的。
不是吧，這也能憑感覺猜出來？
裝雷達了嗎？
白思禾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見他醒了，下意識詢問：
“你餓不餓？我幫你把粥熱一下？或者讓人幫你重做？”
陸一皓舔舔乾燥的脣，不搖頭也不點頭，過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我要喫你做的，上次沒喫上的那種。”
什麼是沒喫上的那種？
白思禾愣了愣。
沒得到迴應，陸一皓微微睜開眼，摸索半天，找到手機按亮，舉起來給她看：
“就是這個。”
她望過去，只見手機畫面停留在照片頁面，上是一個見底的空碗。
喫得這麼幹淨，我怎麼知道是什麼玩意啊？
白思禾迅速頭腦風暴。
她自己做的，陸一皓沒喫上的，還有照片……
憑藉這些零碎的線索，白思禾似乎明白了他要喫的是什麼。
正是陸雪柔父女去歐洲時，她做的早飯。
那天陸一邈正好也在，喫完之後還拍了張照片，說要發給他看。
當天晚上，陸一皓就回來喫飯了。
原來，這麼久的事他還記得，甚至照片都沒刪。
白思禾答應了一聲：“好，我現在去做給你喫，但是你得乖乖躺好，如果我回來看到你睡得不端正，就不給你吃了。”
停了幾秒，收到指令的陸一皓連連點頭，扯過被子躺下了。
她開門出去，心底卻滿是疑惑。
如果今天這件事，發生在陸一邈身上，她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因爲他現在的愛慕值已經趨近於滿級，會因爲一點小事耿耿於懷也不是一件難理解的事。
可陸一皓不同，他的愛慕值只有五點。
就連剛纔出門的時候，白思禾還特意觀察過，數值沒有任何增長。
哪怕是1點都沒加。
那他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難道僅僅是因爲生病了，纔會對周圍人給他的關心格外敏感嗎？
還是說，他燒得太嚴重了，把她當成了別人。
——比如說，那個當年救過他們的女孩子。
或者說是因爲發燒的原因，他把自己和那個女孩看做同一個人了？
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