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終於忍不住,通過對講機叫了一聲。
“那個……水瑤啊,給你三分鐘,把詞順一遍,注意表情管理!”
“其他人原地休息三分鐘!”
那個名叫水瑤的女演員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嬉皮笑臉地跑到屬於她的位置上,美滋滋地披上羽絨服,烤着小太陽。
她左邊,一個人用牙籤插着水果遞過來。
她右邊,一個人捧着保溫杯。
而她面前,還有個專門舉着劇本的人。
身邊的人都創造了這樣好的條件,她卻沒把心思放在臺詞上,而是舉着手機變換不同的角度。
一會看看眼睛,一會看看口紅。
戚竹端着一杯熱水,跟在一個男助理身後,從保姆車方向跑過來。
他精準地從人羣中找到白思禾的位置,蹲在她身邊,把拿來的杯子塞進她手裏:
“冷不冷?我把外套給你拿過來?”
“對了,小太陽怎麼不開?”
白思禾趕緊讓開位置:
“過來坐。”
戚竹又想起幾天前,白思禾突然邀請他坐在腿上的事,耳根發紅。
不過他還是搖搖頭:
“就這麼一會,我不坐了。”
他拿着劇本又看了兩眼,湊到白思禾耳邊低聲問: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她肯定要耽誤進度的。”
“還好我把她的詞也背下來了,要不然這123,321的,我都不知道下一句該接什麼。”
白思禾笑笑: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她側頭再去看,那個水瑤已經沒在用手機照鏡子了,而是真的拿出個小鏡子來,在補妝。
“所有演員就位!”
隨着副導演的聲音響起,戚竹把劇本放在白思禾腿上:
“那我先過去了。”
他們這場戲本就臨近中午,按說應該是拍之前就該放飯的,但導演心急,想趕進度,纔多加了水瑤這場戲。
本來不算長的內容在她的演繹之下,足足兩小時才結束。
到最後,導演講戲的時候都有氣無力。
直到她最後那句:
“走,12345,54321,我掏錢!”說完,導演似乎已經對她愛掏錢這件事見怪不怪,搖搖頭算過了。
反正這句話前面已經都是數字了,一樣要配音的,不影響。
戚竹無精打采地走到白思禾面前:
“去保姆車吧,我自費讓他們給你帶了一樣的飯。”
經過兩小時的數字攻擊,他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了。
兩人坐進戚竹專屬的保姆車裏,很快就有人把一直在保溫狀態存放的午飯遞了過來。
戚竹要保持身材,所以只是潦草地吃了兩口,就把完全沒動過的菜遞給白思禾:
“美女姐姐,你多喫一些,我沒動過,很乾淨。”
白思禾搖頭:
“我沒嫌棄你,是喫不下了,準備得也太多了。”
每個人都是四菜一湯,加上水果和飲品,甜點,她連一人份都喫不完。
說話的時候,她把自己的幾片橙子遞過去:
“你再喫一點,下午還會遇上她,留點體力。”
戚竹頓時無聲仰天長嘯,含淚多吃了兩口橙子,才放下餐盒,拿起一旁的劇本反覆查看。
“怎麼這麼多,怎麼會這麼多!”
“啊,她是女一號,我躲不開的!!!”
他心煩地揉着頭髮,那一頭好不容易打理好的直髮又有了一絲弧度。
“彆氣了。”
白思禾把東西收拾好,站在車外,還順手奪走了他的劇本,安撫性地在他頭頂揉了揉。
“劇本你都快能倒着背了,沒必要繼續看,趁這個時間睡一會吧。”
這個季節天黑得早,所以白天的拍攝節奏很趕,白思禾才把餐盒丟掉,那邊劇組已經開始在收拾東西了。
她在車外站了會,儘可能不去打擾到裏面的人休息。
不過還沒過半分鐘,車門就打開了。
戚竹對她招手:
“回來了怎麼不上車?”
“快進來,外面多冷啊。”
白思禾還沒來得及進去,身後就響起腳步聲:
“南清老師,咱們該去改妝造了。”
劇組的原則就是,每一秒都是寶貴的,要麼在拍戲,要麼在準備拍戲。
戚竹給了白思禾一個手勢:
“我先過去了,你困了的話就睡一會。”
說完,他就跳下了下,還從外面把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其實正常來說,白思禾這個助理是應該跟着他去的,只是她第一次做助理,不清楚該做些什麼,戚竹也不想讓她跟着奔波。
車子的隔音效果一般,白思禾坐在裏面,都能聽到外面工作人員的八卦聲:
“南清老師,您換助理了?”
“沒想到您還這麼體貼,連助理都照顧得那麼好……”
他們的聲音漸行漸遠,白思禾也沒有睡覺的心思,仗着車上貼了防窺膜,肆無忌憚地打量着整個劇組。
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是工作人員,其次就是羣衆演員。
今天的戲主要以戚竹爲主,水瑤和他的對手戲爲輔,所以基本上沒有其他演員。
唯一一個除了他們之外的演員,是個大概四十多歲的女性。
她臉上化着老人妝,膚色也被塗成偏黑的麥色,羽絨服下的戲服看起來很是廉價,此時正在和旁邊的助理說話。
雖然白思禾沒見過她,但是看這造型,應該是飾演花荃母親的那個演員。
因爲這部劇雖然花荃是主角,實際上劇本到最後才揭露,這些都是花荃死後,他母親看着他的日記想象出來的,所以她時不時會在劇情中現身。
不過很可惜,她白白等了一個上午,聽了幾個小時的“數字繞口令”,完全沒有出場機會。
怪不得這麼閒。
白思禾搖搖頭,轉移視線向別處看去。
此時的水瑤還沒去做妝造,但換了身衣服,白思禾估計可能是長大後的她沒什麼太多的改變吧。
不知什麼時候,在她面前多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那個男人頭上帶着鴨舌帽,左手拿着捲成筒狀的劇本,正揮舞着手在筆畫什麼,看起來像是在講戲。
水瑤一邊享受着身邊助理的投喂,一邊敷衍地點着頭,只是眼神完全沒在他身上停留。
果然是資本硬捧的人,飯都喂到嘴裏了,居然還懶得嚼。
劇組又換了全新的場地,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裝上東西,車子也動了起來。
白思禾所坐的保姆車上也上來了一個男人,坐在駕駛位,一邊說話,一邊系安全帶。
“你好你好,司機不夠,我來客串一下,不介意吧。”
白思禾從窗外收回視線,這才發現自己車上的男人居然正是剛纔給水瑤講劇本的那位。
“不介意,謝謝。”
她低下頭,把座位上的東西整理好又擺開,擺開又理好,也不知道忙點什麼,反正看起來還挺忙。
“之前和南清老師合作過,沒見過你啊,你是他女朋友?還是助理?”
白思禾透過車內後視鏡向前看,此時他也在向後看,一雙狹長的眸子裏泛着笑意:
“哎呀,不好意思說的話,我就不問啦。”
白思禾趕緊搖頭:
“我只是個新來的助理,什麼都不懂,多虧南清老師人好,肯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