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常年緊閉的醫院大門，終於開了條可供通行的縫隙，直到商務車完全進入院內，才又一次關上了門。
車裏的葉蕭林臉色並不算好。
這幾天他總是覺得有種不安的感覺，但他的一切計劃，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着，絲毫沒有半分偏差。
明明形勢大好，可他依舊覺得哪裏不對，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離自己遠去。
所幸聶家的事已經完全辦妥，他放棄了三天後乘飛機回a市的決定，選擇了立即動身。
離這裏越近，那種莫名的緊張感就越是強烈，直到出現在醫院門外時，那感受幾乎化爲實質。
他甚至還向車窗外看了看，除了一輛黑色奔馳正在掉頭離開，並沒有任何奇怪之處。
可當車子真正開進來的時候，又突然間覺得心底突然變得空落落的。
大概是知道白思禾放棄了尋找自己，而是來了a市，所以他纔會情緒不佳、患得患失吧。
他自嘲似的搖搖頭，暗歎自己居然會如此感情用事，只憑着虛無縹緲的預感，就真的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
想來她現在，應該和自己形成鮮明的對比，悠哉悠哉地做着自己的事。
比如，坐在窗邊自彈自唱什麼的。
他拿出手機，把相冊內保存了幾天的內容又翻出來看了一遍，視頻中的女人，眉目如畫，安靜地抱着吉他，聲音輕柔：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肯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他不知道這首歌是唱給誰的，卻在聽到它的一瞬間被深深的吸引。
也因此，更堅定了回a市的心。
今天的她，也在平臺上更新了一段新作品，和之前的完整歌曲不同，今天她只唱了四句歌詞。
她把這首歌取名爲野百合也有春天，像是在向所有人傳達，即使是最平凡，最常見的人，也有自己大放異彩的一面。
雖然像是在唱感情，卻更接近借情喻事，她用她乾淨清澈的嗓音，給絕大多數的普通人帶去了鼓勵。
葉蕭林把幾首歌翻來覆去聽了幾遍，才下定決心似的點開了聯繫人界面。
很想和她好好聊一聊，開誠佈公的那種。
他自認能看穿大部分人的內心，卻獨獨猜不中她，他不想在這種怪異的情緒中自我消耗，更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覆。
從第一次試探她後，他就已經陷入了矛盾的情緒。
一會覺得她根本不是白思禾，而是他人冒充的，用來從他身上套取信息，甚至想要他的命。
一會又覺得，她就是白思禾，因爲她們之間還是多少有些相似之處，只是那些相似的地方並不顯露在外，和她相處越久，纔會越明顯。
如果她是，又怎麼會忘了他們之間幾年的情分？
如果她不是，那她到底是誰？
他不得不承認，不管她是或不是，自己都動了心。
即使他甘願替曾經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遮風擋雨，卻也更希望兩人能夠在某些方面旗鼓相當，不存在誰依附於誰的情況。
如果說之前對她是憐惜，那回國後再見到她，更多的是欣賞。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剛剛被音樂撫平的內心又一次涌上強烈的不安感，他迅速給暗影撥了電話出去。
……
“請冷靜，我理解你的心情，先生。”
戴着白色口罩的醫生對着手中的檢查單搖搖頭：
“根據這上面顯示的情況來看，您的愛人顱內出血，臟器受損嚴重，也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機，已經到了下達病危通知書的標準。”
“你放心，我們肯定會竭盡全力去救她，但這場手術的成功率很低，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戚竹失魂落魄地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像是不願面對這樣的事實，深深地垂着頭，內心滿是自責。
都怪他，爲什麼當時不跟着呢！
如果他一直在車上沒有離開，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很快，手術室亮起了燈，他坐在長椅上愣愣地盯着紅色的指示燈，既期待它滅掉，又不希望它滅掉。
他怕後果無法承受。
時間靜靜流淌，護士進進出出忙碌不停，只有他和持續明亮的指示燈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即使戚竹清楚自己不該去打擾他們的腳步，卻還是忍不住跟上一個年輕護士，追問：
“手術現在還順利嗎？”
那小護士側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僅露出的兩隻眼睛中，全是不忍，說出的話也盡是安慰：
“還在繼續呢，你別急，目前還算是正常。”
他明知那句話只是託詞，卻還是選擇相信，一次又一次地跟着每一個從裏面走出來的人，反覆確認。
像是多聽一次，就能多增加一絲成功率。
直到他聽到一句不同的答覆：
“現在情況不容樂觀，已經進行幾次緊急搶救了，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她很難撐到手術結束。”
那顆懸着的心，突然就墜入冰窟。
他焦急地在門外打轉，直到感受到手機振動，才伸手去掏。
手機電量已經見了底，也燙手得厲害，很顯然已經有數不清的電話打進來，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
拿出手機的瞬間，一張小小的名片被帶了出來，落在地上。
他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深吸了幾口氣緩解緊張的心情，才接通。
“阿姨，我和姐姐在一起呢。”
“她臨時有急事，來不及過去，我忘了通知您和叔叔，真是對不起。”
“嗯，你們放心。”
接電話的同時，他撿起地上的名片，細細查看。
那個男人說，這個電話自己一定用得上，是不是說明，他有辦法救人？
他早就想到就算自己帶走美女姐姐，也找不到能救她的地方，所以纔給他留了名片？
和李慧琴通話結束，他看着名片，猶豫了幾秒便按照上面的號碼撥了出去。
總要試一試纔行，不到最後絕對不能放棄。
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白家的叔叔阿姨。
電話很快被接通，對面的人像是早就在等着他打過來一樣，接通後，他先是笑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打來的，你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