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梨樹集合的消息開始在宗門內迅速傳了下去。
剛纔後山的動靜有些弟子看到了，本就在去後山一探究竟的路上。
有些閉關的也被強制拉了出來。
邢左背起來一個看起來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人，就迅速的往後山跑。
老人在邢左的背上破口大罵：“邢左你個混小子你放我下來！你師姐我土都埋到鼻子上了，你還折騰我幹什麼？”
老人叫古茗，是邢左他們這一批弟子的老師姐了。
因爲資質有限，修行到出竅境初階就已經後繼乏力。
目前1400多歲，而出竅境的壽數上限也僅僅是1500歲。
說自己土埋鼻子了倒也說的貼切。
邢左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神清師兄有令，哪怕是已經埋土裏了只要有口氣在都得背到後山去。”
“那混小子整什麼幺蛾子？”
“不知道，但想來一定是一個足以影響所有人的大機緣。”
蜀山劍宗不算太大，以這些劍修的全速，不說眨眼之間就到卻也差不多。
邢左和古茗對話間就已經看到了那棵通體雪白的梨花樹。
古茗有些愣神，略顯渾濁的眼中已經積聚起了水汽。
那裏是自己曾經最喜歡去的地方。
如果不是怕破了規矩，自己都想作古以後埋在那裏。
似是感覺到身後師姐的思緒，邢左輕聲道：“師姐你再堅持一下，有小師弟在，出竅境必定指日可破。”
古茗也輕笑一聲：“纏綿病榻多年，其實早就活夠了。如果不是有那素未謀面的小師弟那神乎其神的美食當念想，幾個月前我恐怕就兵解了。”
纏綿病榻，感受着生命流逝。
看着自己原本烏黑亮麗的頭髮變得發白枯槁。
看着自己白嫩潤滑的皮膚變得蠟黃鬆弛。
再看見自己相處近千年的師弟，依然是年輕時的帥氣模樣。
種種心理落差，讓她早已萌生死意。
如果不是因爲怕這兩個可以說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師弟太過傷心，她必然不會這樣一天一天的倒數着日子過活。
兩人差不多是最後一批到的。
等飛落到地面以後，兩個人就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所有弟子的眼中都只剩下了那個不斷翻飛的身影。
所有弟子在這一刻哪怕不知道傳道這個名詞，也都知道這必定是此生遇到過的最重要的機遇。
沒見自家掌門和老祖宗都盤膝認真觀看呢嗎？
……
葉楓本身對獨孤九劍也沒有那麼熟悉。
一開始學習也只是想圓自己一個武俠夢。
隨着年紀增長，那個夢也早已了無痕跡。
今天恰逢其會的施展出來，也只是有些玩鬧的性質。
在那股神祕狀態的帶動下，自己卻似乎找回了當初那顆稚氣的童心。
只想着練習、練習再練習。
而隨着一遍一遍的重複施展，他對這套劍法的熟練度也再不斷拔高。
直到一招一式的施展開始隨心所欲起來。
不再拘泥於是破劍式還是破掌式。
不再拘泥於招式是否銜接正確。
想到什麼就施展什麼，想到哪裏劍就刺到哪裏。
所有觀看弟子的cpu都在瘋狂運轉，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有些資質普通的弟子，已經閉上眼睛，在無盡的懊惱中進入了悟道狀態。
資質好一些的也在壓榨自己的每一分潛力，哪怕再多看一眼也好。
誰都知道此刻進入悟道狀態將錯過什麼。
古茗的眼中已經泛出了淚花。
尋道1400載，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找到了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
古茗的雙眼慢慢閉合，一切的不捨似乎都在這一刻放下，身上的靈力也漸漸消失不見。
邢左感覺到身後師姐的氣息消失，心神大震。
但就像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將他的視線牢牢地固定在葉楓身上。
巨大的悲傷和聞道的喜悅，兩種情緒在心中不斷翻滾煎熬。
直到神魂中一片刺眼的白光，讓他也閉上眼睛進入了悟道狀態。
……
……
“左左，左左。”
“左左，你該起牀了。”
邢左彷彿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呼喊自己。
左左，好熟悉的名字。
自打十歲以後，自己就不允許有人再叫自己的小名了。
緩緩睜開眼睛，邢左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俏臉。
靈動的大眼睛，俏皮的淚痣。
兩道濃密的劍眉，讓這張本該嬌魅的臉充滿英氣。
邢左不可置信的開口叫道：“師……師姐？！你不是已經……”
這是與自己走過千年時光的古茗師姐？！
她剛纔不是已經化道了嗎？
她爲何活了過來？
她爲何是這般模樣？
我現在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什麼奇異的地方？
古茗輕笑着摸摸邢左的頭，依如千年前摸着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一樣。
“怎麼，你很希望師姐我死掉嗎？”
……
古茗也沒想到，自家那個神奇的小師弟能神奇到這種境地。
在終於看到自己內心中一直追求的“道”以後，她本已經準備安心赴死。
卻沒想到渾身的靈力在那一瞬間竟凝結成了一粒種子。
隨着自己的悟道，種子漸漸發芽，成長，開花、結果……
竟然在短短的一瞬間連破五階直達分神境高階！
如同朽木的身體，竟然在升境的瞬間枯木逢春！
看着自己白嫩的皮膚，戳戳自己滿是膠原蛋白的臉蛋……
就連夢中都不曾出現過這等場景！
邢左有些結巴的說道：“不……不是！我怎麼可能希望師姐死？！我希望你能陪我到天荒地老纔好！”
“哦~~~~~~！”
“噓！”
“哇偶！”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邢師兄！”
一陣起鬨聲傳來，邢左瞬間回了神。
臥槽！
一個個的都幹嘛呢？！
映入眼簾的都是自己千年的老師兄弟。
看他們身上一個個劍意凌天的架勢，就知道這次收穫很大。
古茗一巴掌拍在邢左後腦勺上，氣笑道：“臭小子說什麼呢？都這個歲數了還賊心不死？”
這個故事有些狗血但並非不可思議。
幼年上山的邢左，被古茗師姐無微不至的照顧直到成爲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一起練劍一起受罰，一起賞花一起殺敵。
產生點情愫本就不稀奇。
可隨着時間流逝，一切都變了。
一個意氣風發開始嶄露頭角，在宗門地位不斷拔高。
一個天賦受限黯然神傷，開始漸漸衰老。
有可能發生的故事，也就此戛然而止。
哪怕邢左不在乎，古茗卻也絕不會接受。
自己這點事這幫老兄弟們都知道，邢左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可看着自家小師弟葉楓，那雙眼放光燃燒着熊熊八卦之魂的樣子，他的臉上就掛不住了。
有心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隨後，輕嘆一聲。
雙手抱拳對着葉楓鄭重的一稽到地。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