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
他們這些出身貧苦的孩子,確實在三山接受着與出身不相符的繼承人教育。
三山安排的專業課每天都有,但也不是現在這個時間。
祝星棟多少有些特殊,他們往往是起得最早的那一批。
因爲祝家一直都有晨起讀報的習慣,所以祝星棟就單獨加了晨讀。
他們的晨讀時間必須與祝星集團的繼承人在家讀報的時間同步,在祝詠之打着哈欠翻看報紙的時候,祝星棟的孩子們也得把財經和政治版面的報紙啃下來。
不過比祝詠之多一項的是,他們還要仔細閱讀祝詠之前一日的生活記錄,甚至需要背下他前一日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
這是所有替身候補們的必修課。
只有牢牢記下原主身邊出現過的所有人,與誰交好,又新增了什麼愛好。
不放過任何細節,才能在考覈中維持排名,不被輕易淘汰。
齊必成做了一晚上的夢,沒有睡好,此時看到攤放在桌前的資料只覺得頭大。
但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地閱讀,他也不能擺爛地太過明顯。
畢竟那幾個教習就站在教室的四角,面無表情地監視着他們。
壓迫感十足。
齊必成打起精神,一目十行地看過去,然後盯在報紙上的一篇報道不動了,快要看穿似的。
一聲細微的聲響從教習的耳機傳出,齊必成立馬豎起耳朵。
這是指令傳達的前兆。
教習那邊按着耳朵裏的耳機說了聲“收到”,便讓這些孩子們趕緊結束晨讀,排好隊,到一樓的餐廳去喫早飯。
“看樣子,今天咱們那位大少爺又沒有好好讀報,這才幾點啊。”
下樓梯的時候14號撥開旁人湊到齊必成身邊,小聲嘀咕。
“不過這樣也好,咱們也能早點喫飯。就是求求了別再是西式早餐了,這麼多天了大少爺也喫不膩。哎,你說他們家……”
14號的話向來很密。
齊必成正要接話,耳邊傳來皮鞋踏在臺階的聲音,連忙拽了拽14號的袖口,小聲道:“別說了,教習來了。”
饒是14號一向心大,也只能閉嘴。
教習陰沉着臉從這幫正在下樓的孩子們身旁走過時,全員小心翼翼地排隊下樓,不敢多說一句話。
等他稍稍走遠了,他們纔敢正常喘氣。
這些教習們的脾氣向來不好,又多半是退伍下來的,收拾他們跟收拾小雞娃差不多,沒人敢惹。
此時他們的身份是有錢人家繼承人的替身候補,名字也只是個編號。
教習雖然兇悍嚴厲,卻也不曾真正揍過他們。
三山有明確規定,外表不得出現與原主不相干的傷痕。
只有原主受傷這些替身候補依樣複製這麼一說,他們平日裏要把自己看護好。
若是留了疤,與原主相貌生出差別,那隻能在考覈中被刷掉。
三山的制度森嚴,責任劃分細的可怕。
因此,即便是負責人沒有天天坐鎮基地,三山裏工作的職員對待這些孩子一天都沒有含糊過。
提供的飯菜也向來都是美味的。
一來,是爲了跟上營養,總不能苛待他們,在體型上還得和原主維持基本一致。
那些個少爺小姐們每天的飲食,這邊的食堂直接對照食譜複製,他們喫什麼就給基地的孩子們喫什麼。
若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哪天貪嘴點了奶茶炸雞什麼的,同樣的時間,基地裏面也會多開一頓。
但若是哪天鬧脾氣不願意喫飯,這些遠在天邊的孩子就得跟着捱餓。
如14號所料。
今天祝詠之的早餐又是牛奶吐司和溏心蛋,再加一份蔬菜沙拉。
“我嚴重懷疑他們家廚子請假了。”
14號從沙拉里拿了根生菜,叼在嘴上,像羊一般慢慢地嚼。
齊必成暗暗嘆了一口氣,14號這樣跳脫的性子保不齊哪天會喫大虧。
禮貌性應付地笑笑,也不搭腔。
幾個教習在餐廳裏揹着手四處轉悠,在即將轉身之際,齊必成眼疾手快地把14號嘴邊的葉子扯了下來,趕在教習的眼刀甩過來之前,輕聲道:“快低頭。”
縱使齊必成預警及時,14號的反應還是慢了一拍。
如此一來,正好與那兇巴巴的教習四目相對。
他身形僵硬地直着腰桿,在教習的注視下拿起餐刀故作優雅地在吐司上抹了花生醬,又用叉子把切成小丁的蘋果送到嘴邊,像個穩重的小少爺。
教習頗爲滿意的轉過身去。
14號是徹底沒了閒聊興趣,不再多話,難得寡言少語地把飯喫完。
在等候教習的下一個指令前,即便是喫完了飯,也沒人敢多嘴。
齊必成盯着窗邊的一根樹杈,上面落了兩隻麻雀自由地蹦跳着。
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吧……
他正想着出神,就見那兩隻麻雀匆匆展開羽翼,撲簌簌飛走,一根細軟的絨羽打着圈緩緩向地面墜去。
緊接着一陣引擎轟鳴和尖銳哨響。
其中,還夾雜着幾聲淒厲的哭喊。
三山基地難得有這麼大的動靜。
原本安靜的餐廳也跟着有了騷動。
不少膽子大的歪着身子靠在窗邊,斜斜向下望去,好奇地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卻被教習吹哨制止。
14號左望右望,像一隻驚慌的貓鼬。
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用胳膊撞了撞齊必成,用口型問:“怎麼回事啊?”
齊必成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看着那幾名鼓着腮幫子,因爲吹哨憋紅了臉的教習,冷冷道。
“惠成集團今天宣佈破產,想必那一棟留着也沒用,是時候拉他們出去集中處理了。”
14號驚得捂住嘴巴,久久才放下來。
“你怎麼知道?”
“早上報上登的。”
“那他們……怎麼個處理法啊?”
齊必成轉過身面相14號,直直地看他,反問道。
“你覺得呢?”
14號垂着腦袋沉默不語,想必也是知道了那些人的結局。
三山基地所處隱祕,又是用來培養拿不上明面說的替身。
每年送進來的孩子那麼多,沒有被選上的,再放出去難免會給人留下話把子。
最方便也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讓他們永遠不能開口說話。
所謂,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