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自然是例行詢問,但是對於李信元來說,此時每多說一句話都壓力巨大,一句謊言需要用一堆謊言掩飾。
此時他也只能硬扛着把話往圓了說。
“祝星……”
負責記錄的交警筆下一頓,皺着眉毛問道:“祝星醫院實在有點遠啊,怎麼不打120讓他們那邊分派呢?”
李信元輕咳一聲,正想要解釋,卻又聽那位交警自言自語,和身邊正在給車架拍照的同事交待了兩句。
“哦對,祝星醫院這邊還有個分院,你現在打個電話問問有沒有收治車禍的病人。”
祝凱聽了之後,默默低頭在手機屏幕上不停打字。
“確認過了,確實有正在搶救的交通事故患者。”
“多謝您的配合,我們現在要去看看傷員的狀態。啊對了……”
那位交警掏出了酒精檢測的儀器,湊在李信元嘴邊。
“例行公事,麻煩您吹一下。”
李信元笑得明朗,把頭偏到一邊避開那個儀器。
“哎警官,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這事我懂的,剛剛開車的是這位。”
他招呼花匠大叔過來。
花匠大叔滿手都是滅火器的粉末,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這才走上前來,對着儀器實實在在吹了兩下。
當然是一切正常。
交警又問了花匠一些問題,確認了是他開的車之後,把目光轉向了一直在旁邊低頭在手機上忙活的祝凱身上。
“這位也是目擊者?”
李信元急忙擺手。
“不是的。”
交警着急去找事故車輛的駕駛員,顧不上多問,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說:“你買的哪家保險公司的保險啊,來得這麼快。”
明顯是把祝凱當成保險公司的業務員了……
李信元心慌的一批,壓根不敢看祝凱的臉色,只能尷尬地笑着,巴不得他們趕緊走。
警車緩緩啓動,路過李信元他們的時候,正巧從沒有關上的車窗裏傳出來這句話。
“以防萬一,還得給那個駕駛員抽上一管子血,這種路都能翻車,到底是開到多少了啊……”
李信元一聽,冷汗順着脊樑骨直接爬上了額頭。
糟了。
他直直衝到祝凱面前,迅速整理了情況。
“祝少開車前喝了不少酒,這事要是被公開了對祝星集團百害無一利,您這邊……祝董?”
祝凱只是低着頭看着手機,一副沒有把李信元的話當回事的樣子。
李信元不免有些着急。
他爲了維護祝詠之的名聲編了那麼多,人家親爹現在卻是這種表現。
祝凱收回黏在手機上的目光,緩緩道:“這事你不用管了,問題不大。”
李信元閉上了嘴。
祝凱這般表現,明顯是有所安排。
李信元盯着遠處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車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祝凱從兜裏掏了包煙,抽出一支在盒蓋上戳了戳這才點起。
絲絲縷縷的青煙乘着風飄了出去,在空中轉了幾個彎就消失不見。
祝凱並沒有立即把煙送到嘴邊,只是看着兩指之間的菸頭明明滅滅。
祝凱一時沉默。
不過若是仔細探看,此時祝凱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
即便祝凱平日對祝詠之多有苛責,但他的心也是肉做的。自己親兒現在生死未卜,當然也會有所波動。
“總之,辛苦你了。”
一支菸燃燒殆盡的時間,祝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把菸蒂按在祕書遞來的隨身的菸灰缸裏,這才和李信元說了這麼一句,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前往祝星醫院。
出了這麼大的事,他自然得去看看。
李信元收回目光,一臉的恭敬地站在祝凱身邊,很有眼色地替他拉開了車門,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祝凱在車門邊停下,轉身對上李信元的眼睛,覺得有些奇怪。
何爲“應該做的”?
祝凱只當這個年輕人是祝詠之的朋友,但很明顯,作爲朋友而言,他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多少有些緊張過度。
對於普通人而言,直面車禍現場第一時間想到的,一定是報警。
但他沒有這麼做。
剛剛和警察的對話中,祝凱抓住了一個細節——“報警人話沒說完電話就斷了”,以及消防和交警的出動,是因爲附近的村民報了警。
按這麼說的話,眼前這個年輕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消防和交警迅速趕來,而是先和祝凱取得了聯繫,指明瞭讓祝星醫院的救護車把祝詠之帶走。
結合他幫忙掩蓋祝詠之酒駕的種種表現,意圖十分明顯。
他是在維護祝星的體面。
誰都知道富二代和酒駕兩件事本身就是熱點,一旦被爆出來,被仇富的那些人盯上,一時半會並不好平息。
再加上祝星集團這陣子因爲負面的消息纔剛剛撤出輿論的中心,再被有心人抓住機會,還不知道會鬧到什麼地步。
只能說,他對於這件事,在處理方式上並沒有什麼問題。
誇張一點地說,甚至能得到祝凱一聲感謝。
但是至於他這麼做的原因,祝凱實在是想不通。
見現場還有一個多餘的人,祝凱給站在一旁的祕書遞了一個眼神。
祕書心領神會,走到還在嘗試把車推回正道上的花匠身邊,遞給他一個厚厚的信封,然後低聲說了些什麼。
“你帶來的人,應該不至於管理不好吧?”
這是提醒李信元,讓他把花匠的嘴管好了。
李信元自然聽得懂祝凱的意有所指,點了點頭。
“您放心,今天結束,我會把他和他的家人打包送到國外去,供他們衣食無憂。”
爲了幫朋友隱瞞真相,甚至自掏腰包堵上另一位目擊者的嘴。
李信元回答地迅速,這讓祝凱不禁更加疑惑,這個年輕人到底圖個什麼?
“忘了問了,你是?”
祝凱甚至還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誰。
李信元微微笑道:“我叫李信元,您應該不知道,但是立新科技的李立新是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