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祝凱並不打算聽，他從隔壁病房那邊收回目光，緊緊盯着許清的眼睛，帶着些許陰鬱和傲慢。
“我若是不進去，如何能知道里面躺着的是我兒子？”
許清一愣，從未想過竟會被這般質問。
說得好聽一點，祝凱這是愛子心切。
說得難聽一點，祝凱這就叫疑神疑鬼。
對於這種問題，許清並不想作答，平靜地接受祝凱的注視。
他的眼神坦坦蕩蕩，沒有一絲閃躲。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反倒是祕書在旁邊開了腔解圍。
他湊到祝凱身邊，小聲道：“董事長，這邊我寸步不離地一直盯着……裏面確實是少爺，反倒是隔壁那位，從手術室出來之後一直情況不怎麼好。”
祝凱眉毛一揚，堅持要進去。
“還是不行？”
胳膊怎麼可能擰得過大腿，許清沒轍，擡腕看了下表，吩咐護士拿了一套防護服給祝凱穿上，又讓他套上鞋套，戴上口罩，裹得嚴嚴實實。
“就五分鐘。”
許清是vip病區的一把手，在他的專業領域裏祝凱也不能多說什麼，不耐煩地說了句“知道了”，便推門進去。
從他撩開簾子的那一刻起，許清便在外面開始掐着表計時。
大概是聽到了來人的動靜，牀上那人原本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正好對上祝凱那雙犀利的眼睛。
大概是一時沒有認出來者是誰，他又把眼睛閉上了。
直到祝凱又走近了一些，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語言，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人。
要說人總有些解釋不清的第六感。
被祝凱這般盯着，即便是此時把眼睛閉着，牀上那人好似也能感受到些許不對勁。
他緩緩睜眼，在仔細辨認出祝凱之後，儀器上的心跳數無端上升了十幾個點。
那人神色有些痛苦，不斷眨眼，嘴巴一張一合，像是想說些什麼。
隨着他噴出的氣息，氧氣罩上也蒙上一層水霧。
仔細辨認的話，大概能看出他是想說“爸”這個字。
祝凱藏在口罩下的嘴繃成一條直線。
關於眼前這人究竟是他兒子還是那個替身，祝凱並沒打算聽信祕書的一面之詞，他是打算親自進來確認。
祝凱的心眼子拆開了都得八百來對，單憑一聲“爸”又能說明什麼。
他走到病牀前，定定俯視着那人，一言不發。
雖說祝凱此時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但周身的氣場的威懾是實打實的。
病牀上那人的眼珠子快速轉動，呼吸也變得急促，監護心率的儀器滴滴作響，原本有序起伏的那條線開始上下劇烈波動。
這對於剛從手術室出來的病人來說，委實有些危險。
許清自然注意到了那人狀態不對勁，也不管五分鐘的時間到沒到，直接拉開了門，把祝凱扯到外邊去，讓人進來緊急處置。
“至於非要和那種狀態的病人對話麼！那可是你兒子。”
許清多少有些失態，也顧不得維持平日裏的上下尊卑。
祝凱一把摘下口罩，祕書見狀急忙雙手去接，順帶着上前幫祝凱把外層的防護服脫掉。
自然知道他兒子在見到他的時候一定會心虛。
而祝詠之犯錯之後的那種表情，祝凱看了這麼多年，不可能認錯。
“你倒是有句話說的沒錯，那確實是我兒子。”
饒是許清在這vip病區見過不少有錢人家狗血的大場面，也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也不知道作何反應。
祝凱到底在想什麼？
即便許清在祝星醫院待了這麼多年，也沒能看清祝凱這個人。
這一次祝凱特意交代的情況多少有些特殊。
正主和替身雙雙入院，並且都安排在了vip病區。
站在祝凱的立場，許清認爲，他確實應該會有這樣的懷疑，但也不至於做到這個份上。
如此進去探病，只是爲了確認裏面那個是不是他的親兒。
甚至罔顧重傷的狀態，不惜刺激病患。
來了個瘋子。
許清的評價是。
當然許清這句話並不能說出口。
“去做個親子鑑定比什麼都強。”
但他向來有什麼說什麼，給祝凱回了這麼一句。
祝凱“哼”了一聲，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裏面那人逐漸恢復平靜。
終於有人出來給許清彙報情況。
“目前穩住了，加了點安定，過個十分鐘我們再過來。”
許清點了點頭。
等裏面的醫生帶着護士都退了出來，祝凱才說道：“親子鑑定還得等，報告一張要想作假也不難，我還是相信我的眼睛。”
這話一出，許清從他的詞語儲備裏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回答，只能呵呵笑了兩聲又恢復了平日面無表情的模樣。
在祝星醫院vip病區裏工作的所有人都簽了保密協議，每月報酬豐厚，爲的就是不把接診的患者信息泄漏出去。
不管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走出病區就當什麼事都不知道。
這麼多年來接待了不少有錢有勢的人物，從沒有出現過紕漏。
祝星集團的董事長連自家醫院都不相信，這話放出去，也不知道會折損誰的名聲。
許清冷冷道：“您要是連自家醫院都信不過的話，那我是真沒辦法。”
祝凱聽了這話眯着眼睛，不置可否。
看到隔壁病房依舊醫護人員進進出出，祝凱多問了一句。
“那邊是什麼情況？”
許清兩手插兜，實話實說。
“如您所見，不是多好的情況。出來之後心臟驟停兩次，就看能不能熬過今晚。”
祝凱聽後也沒有什麼表示，只是淡淡的一個“哦”。
心裏想的卻是這齊必成投胎不行，命也不夠硬。
祝凱覺得有點可惜。
倒不是同情齊必成的遭遇，而是擔心自己的兒子以後說不定可就沒有替身可用了。
平白損失一個替身雖然以後會有些麻煩，但麻煩也不算大。
大不了在祝詠之身上多費點心，讓他安安穩穩的過活。
那些沒有替身的繼承人不也都這麼過的麼。
“你們看着救吧，實在救不過來的話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