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必成的語氣很不耐煩。
“那哪成啊,那些個護工看着還沒我壯呢。”
李信元一口回絕然後蹲下身,幫齊必成把沾了雞湯的褲子脫掉,又找了條毛巾,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你等技能cd呢?一會兒一個動作,你給我就行。”
齊必成伸手道。
這種事倒是沒必要讓李信元動手……
兩個大男人非要這般接觸,確實也尷尬。
齊必成自己把一側的腿擦乾淨,隨手把毛巾扔到地上。
李信元如釋重負地抖了抖手裏那條幹淨的褲子,爲齊必成把褲腿套好,再費力地往上提了提。
只不過這種活計對於沒有照看病人經驗的人來說,多少有些費力氣。
李信元這邊進行到齊必成的膝蓋處就有些氣喘吁吁。
他抹了把汗,眼睛偏到一邊去,苦笑道:“原來照顧病人也是個體力活。”
齊必成歪着身子並不答話。
他早就注意到李信元的目光在他大腿內側被縫合的傷口停留許久,當即在他的肩膀上來了一拳。
“看什麼地方呢?這麼些年沒覺得你他媽是個變態啊。”
那個地方是後來添上的新傷。
齊必成多捱了那麼一刀,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
李信元這人知道祝詠之有替身的存在,如今看他的表現,大概是想親眼確認他是不是真的祝詠之。
他原本就是祝凱派來的,那此時他又是拿什麼身份在這裏疑神疑鬼呢?
好奇心害死貓,試探太多往往並不是什麼好事。
齊必成覺得好笑。
他和祝凱都做足了準備,又怎麼可能簡簡單單被區區一個李信元看出破綻呢?
李信元捱了齊必成一拳,裝模作樣地“嗷”了一嗓子,倒也不再死盯着那一處當日在現場給他印象最深的傷口細看。
他讓齊必成搭着他的肩膀,幫他把褲子徹底穿好。
這麼一番折騰,兩個人都有些筋疲力盡。
齊必成還好說,暫且在輪椅上坐着還能緩一緩。
李信元倒是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時候就知道還是兄弟靠譜了吧。”
李信元呼哧帶喘,撓了撓下巴,不經意地發問:“祝少你都這樣了,那你那替身呢?”
這麼一長串的鋪墊,齊必成也不至於猜不到李信元最想要問的中心思想。
“死了唄。”
齊必成的聲音裏並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的感情,甚至帶着些許冷漠,平靜地告知李信元關於祝詠之替身的生死情況。
“他還能越過我,活得安逸不成?”
齊必成的嘴角噙着冷笑。
他此時竟也可以平靜地道出他人命運。
齊必成想,若是他這一次真的沒有熬過去,而祝詠之苟活了下來。
他齊必成的命,是不是也會成爲這兩人輕描淡寫,隨意談論的話題。
好在此時這話並不是從祝詠之嘴裏出來,而是輪到齊必成來說。
倒是說不出來的諷刺。
惡人自有天收,這般齊必成也算是因禍得福。
他現在活得確實比做祝詠之替身的時候安逸。
那邊護士還未離開,在病牀那邊做最後的整理工作。
李信元生怕她們聽見,彎了腰在齊必成耳邊悄悄道:“就是說麼,我當時在醫院看他那狀態也不像什麼能活得長的。不過祝少你以後怎麼辦啊,那人都嗝屁了,沒法再用了。”
齊必成聽了,心頭不由得生出了幾分陰鬱。
一個“用”字多少有些刺耳。
所有人都把他當成祝詠之的附屬品,一個可有可無的道具。
倒也是對上了齊必成現如今的處境——對祝凱來說,齊必成確實“堪用”。
能用的多數是物件。
可齊必成畢竟是個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
齊必成並不打算一直都遂旁人的願。
他有自己的打算。
最起碼現在這種情況,他纔是真正活得長的那個。
李信元還在眼巴巴地等着齊必成的回答。
“還能怎麼辦?照樣活着唄,多他少他一個樣。”
齊必成表現得並不怎麼在意,隨口一答。
但是這句話裏包含了多少真心,他自己都不知道。
活着,是目前來說最重要的事。
多一個祝詠之和少一個祝詠之,對齊必成而言,多少還是有些區別的。
這決定着他該以什麼樣的姿態活着。
齊必成也清楚,現在他的身前已經沒有了祝詠之這一層阻礙,對他這個昔日影子一般的替身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要想和天定的命運爭鬥,往往需要的不止是決心和勇氣,還有恰到好處的轉機。
只不過這一次的轉機來的太過突然,讓齊必成付出的代價有些大。
也多虧他能熬了過去。
但是下一次的轉機……
齊必成暗暗決定——斷不可能是繼續以這種悽慘的方式進行。
最起碼,是自己做主的主動出擊。
齊必成這一輩子幾乎都是在被他人推着向前,現在得了祝詠之的身份,做什麼也更爲方便,怎麼就不能決定自己未來的路?
齊必成也知道,在他的面前依舊有難以翻越的高山。
積跬步才能至千里的道理,齊必成懂。
付諸實踐還得靠時間,並不能急於一時。
齊必成自恢復意識的那一天起就有了新的打算,無非是一步一步穩紮穩打。
他悄悄看了一眼目前還沒有探出底細的李信元。
祝凱並不限制齊必成以祝詠之的身份接觸其他人,那麼對他而言,未來能用得上的人,應該也不至於太少。
……
另一邊,王麗並不知道她精心準備的雞湯被李信元當作一個試探的由頭被故意打翻。
她那時着急着從醫院離開,主要是爲了赴約去見一個人。
一個讓她惦記好久的人。
王麗在醫院耽誤了一點時間,緊趕慢趕還是比約定的時間遲了二十多分鐘。
她急急忙忙從車上下來,推開她在畫廊那間辦公室的門,就看到蘇瑞已經在裏面等着了。
“誒呦瑞瑞,不好意思讓你等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