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了司機開着車姍姍趕來，王麗來不及等司機再繞一圈過來爲她拉開車門，難得自行伸了手。
“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
王麗一上車就把包放到後排座位的另一邊，語氣不善地質問司機。
只不過她的司機這會兒沒法分神回答——他正專注地盯着後視鏡，小心地在巷子裏穿行，對王麗的問話置若罔聞。
司機的無視，讓原本就因爲在寒風裏受了凍的王麗更加心氣不順。
“問你話呢！聽不見啊還是怎麼着？”
王麗見司機沒有什麼反應，提高了聲音，更加不耐煩地問道。
好在司機已經把車開到了主幹道上，不需要在小巷中開車那般小心翼翼。
司機也終於聽見王麗的問話，這才誠惶誠恐地回答。
“對不起夫人……剛剛停車的車位被別的車擋住了，打了電話等了好一會兒車主纔來，就耽誤了您的時間，真的不好意思。”
大概是正好遇上了晚高峯，這段路有些擁堵，司機趁着前車剎車燈不斷亮起的間隙，頻頻轉頭給王麗賠着不是。
司機原本長得就是一張老實憨厚的臉，這般懇切地道歉，讓王麗即便心裏有火，但也沒法撒。
畢竟這種事也並不能單純責怪司機。
若是再要追究，只能顯得自己心眼太小，不夠寬容。
王麗暗罵那些停車沒規矩的傢伙，深呼吸幾次試圖平息自己的怒氣。
“把暖風開一會兒。”
王麗冷着臉吩咐道。
司機得了指令，急忙把所有車窗升了上去，打開了暖風。
他不斷擡眼，在後視鏡中瞥見王麗並不算溫和的神色，只覺得有些惶恐。
平日夫人在外面的表現地倒是平易近人，但凡心情不好，遭殃的首當其衝就是他們這羣人。
他也算跟了王麗挺久，心想除了他剛剛來得太慢之外，大概還有別的事情惹得王麗這般不高興。
見王麗久久沒說話，只是一味看着手機，司機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事大概是算過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司機纔敢再度開口。
“夫人……您是打算去哪啊？”
王麗上車的時候壓根沒有明着給司機說此行的目的地是哪裏，只逮着他問爲什麼取車用了那麼長時間。
司機那個時候拿不準她是什麼想法，只能先往祝家別墅所在的方向開。
但這是他個人的揣測，要是萬一開回去了不是夫人想要去的地方，那錯處可比來得不及時要大了去了。
王麗聽得司機的問話，終於捨得從手機上擡起眼睛。
她也沒有什麼準確的想法。
直接回家麼？
兒女皆不在身邊，別墅裏只有問一句話答一句話的傭人，還有見了面互相都不覺得愉快的丈夫。
那種地方還能算家麼。
還是再去醫院看看？
祝詠之現在那副慘兮兮的樣子，王麗怎麼可能保持良好的心情。天知道在她得知車禍消息之後，整個人差點崩潰。
何必再給自己心裏添堵。
至於去其他地方？
這個時間點兒估計也沒有能約出來的人。
更何況此時她的那些老姐妹，估計都在家裏上演一出“閤家歡樂”的戲碼，應該不會人會爲了她專門出來。
王麗的心情一下子了落到了最低點。
“你就這麼開着吧，只要油箱還有油，就給我一直開。”
算得上是王麗獨特的散心方式。
她之前也沒少吩咐司機這麼做。
司機有經驗，一聽聞這話，也能知道現在王麗並不是什麼美妙的心情。
不過他也並不敢隨意執行“一直開”的指令，畢竟現在這條路上，一腳剎車一腳油門的那種開法，遲早要惹夫人生氣。
夫人嘴裏的“一直開”大概並不是只是爲了看看城市風光。
司機默不作聲，儘量把車開得平穩，向着記憶中並不擁堵的路段開去。
一路上兜兜轉轉，竟不知不覺開到了接近城郊的地界。
車在一處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停了下來。
感受到緩緩減速時的慣性，王麗把目光投向車窗外。
車窗外面正好是一家尋常的炒菜館子，玻璃上貼着的店名掉了幾個不痛不癢的筆畫，還有幾道看得出抹布軌跡的水痕印子。
十字路口的燈光晦暗，倒是那家店裏暖黃色的燈尤爲明亮。
好巧不巧，一家四口就坐在窗戶邊的位置上。
他們其樂融融地擠在一張並不算大的桌子邊上，對着服務員端上來的每一盤菜都投以期待的目光，衣着樸素，但臉上一直掛着笑。
看得出來，是一對手頭並怎麼不寬裕的年輕夫妻，帶着他們的一雙兒女。
那個爸爸把白切雞的雞腿分給孩子們，兩個人一人一個。
女兒沒有着急抓着就啃，而是用小手握着和她體型並不匹配的長筷子，墊着腳給坐在對面的爸爸夾菜。
兒子不甘示弱，也抄起勺子費力地舀了顆肉丸。
爸爸伸長手臂捧着碗，也不顧菜汁滴了一手，把孩子們夾過來的菜一一接下，而媽媽在一旁舉着型號老舊的手機，對着兩個孩子錄製視頻。
這樣溫馨的場面在尋常人家的生活中並不罕見。
只不過落在王麗這邊，多少有些礙眼。
王麗眯着眼睛，試圖通過那些人的嘴形解讀他們到底在聊些什麼。
只不過一無所獲。
沒等紅燈的倒數結束，司機就已經習慣性地緩緩鬆了腳剎。
這是祝星家司機們的必修課。
只有這樣，才能在綠燈亮起的時候，車子比旁邊車道的更先發動，快人一步。
司機迅速載着王麗遠離了那個路口。
王麗並沒有因爲貪戀那一家人的和諧場面而特意扭頭，反倒是面無表情地看向車燈照出的前方。
看上去有萬千思慮。
人自出生起，就註定了各有各的活法。
尋常人家的幸福和她們這類人的幸福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終歸是各有各的缺失。
王麗也不覺得剛纔見到的那種場面有多麼值得羨慕。
相比之下。
王麗反而覺得自己擁有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