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恆緩緩道來。
正如齊必成猜想的那樣,無非是劉濤這個新來的年輕上司,全靠一張嘴忽悠上級。
平日在工作上不見劉濤有什麼特殊見解,偏偏好大喜功,壓榨手底下的那些人的創意。
可以說是又懶又貪。
和張恆匿名發在留言板的小作文裏面的內容差不多。
沒等張恆說完,劉濤就開始叫嚷。
“不是,我那是認可你們的方案啊,審覈同意之後署我的名有什麼問題麼?策劃案通過上面發了獎金我也沒見着虧待你們啊?”
劉濤被張恆拎了一路,此時衣冠不整,臉上的兩行鼻血也還沒擦乾淨,此時又着急爲自己開脫,張嘴又瞪眼的,顯得有些搞笑。
“是啊,您可真沒虧待。前陣子獎金一萬發下來,請我們這些人喫飯花了不到一千,剩下的呢?”
張恆立即出言反駁。
“都是組內羣策羣力寫出的案子,署誰的名都不是大問題,但是這裏面有從你電腦裏敲出來的整句麼?
字號都調不明白,動輒就是把鍋往外甩。我今天就明擺着告訴你劉濤,我忍你很久了!”
眼看着張恆又動了氣,齊必成反手用指節敲了敲桌子,以示提醒。
“這些內容我差不多知道了。我的意思,說說今天發生了什麼。”
張恆一頓。
他可沒想着這位小祝總會這麼問。
不等張恆開口,劉濤倒是先告起狀來。
“小祝總你可不能只聽他的,今天這事就離譜!我不過是讓他加個班,把明天要提交的方案做完,他就直接翻臉了。”
劉濤的領帶還保持着歪斜狀態,此時頂着一張受害者的臉湊到齊必成身前,不管不顧地就拉着齊必成的袖口抱怨道。
齊必成不動聲色地把胳膊從劉濤的手裏抽了出來,椅子也往一邊挪了挪。
緊接着,齊必成把眼睛彎起,看似和善地對着劉濤。
可劉濤從齊必成的眼裏壓根沒看出來有什麼笑意。
正當劉濤犯慫想要縮回去的時候,就聽齊必成直截了當地詢問。
“所以,那個方案本該是誰做的?”
劉濤突然變了臉色,終於沒了一開始的理直氣壯,支支吾吾道:“是我,不對,是我們組……”
沒等劉濤說完,齊必成就轉過頭去,詢問張恆。
“行,知道了。你們組長說我不該聽信一家之言,那麼,你這邊又怎麼說?”
張恆死死盯着惡人先告狀的劉濤,把他的話補充完整。
“這是部門經理下達給‘極有創意’的組長個人的任務,但是他甩給了所有組員。
之前我們爲了這個方案開了不少小會,整理出方案送到這位組長那邊,就都被罵成了垃圾。
我們原以爲他否了我們所有提議,可以自力更生想出什麼新鮮的idea,結果臨到提交日期,又把活計扔回給我頭上。”
張恆冷笑道。
“您說的對,我向來忍氣吞聲只敢在匿名留言板上發泄,無非就是爲了賺錢養家,盡一個一家之主的責任。加班無所謂,但是唯獨今天不行。”
“我的父親這些天生了病,我老婆懷着老二在病牀前照顧。今日累到見了血,也住進了醫院。我本來說要走正常的休假流程,照看病人,您猜他怎麼說?”
齊必成和李茲同時看了劉濤一眼。
劉濤此時縮着脖子,哪還能看出一開始的囂張。
張恆繼續說道。
“他說,都這情況了你可不能走啊,這要是你的老子小子都沒了,得花不少錢,不如賺點加班費貼補家用。”
“這不就純純傻逼……”
李茲還是嘴比腦子快,一不留神就罵了出去,等他意識到這個場合不對,趕緊剎住了車。
這種時候齊必成也不跟李茲計較,而是擰着眉毛看着劉濤。
竟然能把齊必成搞無語了。
齊必成沉默許久,確實找不到比“傻逼”更合適的詞來形容眼前這人。
齊必成的眼神重新落在張恆手邊那根甩棍上。
這麼看來,劉濤這位不做人,張恆在他手底下確實是忍了許久——這玩意也不是誰都能天天揣在身上的。
張恆在工作中積累的那些不滿,終於在今日劉濤不知死活地論及張恆的親人時徹底爆發。
五組這邊刪了張恆抱怨的的帖子只是個導火線。
點燃這根線的,還是他們兩人的內部矛盾。
“嗯,我大概瞭解了。”
齊必成思考着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只不過劉濤在他身側直勾勾的眼神攪得齊必成無法認真思考。
齊必成瞥了劉濤一眼,冷冷道:“就事論事,你們平日裏具體的工作分配問題我也管不了,就是你這人性着實差了點。”
齊必成的眼神並不算和善,就差用眼神罵街,讓劉濤離他遠一點。
劉濤瑟縮着退了兩步。
他又怕張恆那邊再動手,只能尷尬地站在中間。
齊必成對李茲招了招手,低聲耳語兩句,李茲便出去了。
然後,齊必成緊接着對張恆說道:“解決問題講求個方式方法,你今天鬧這一出心裏舒坦了,但後果你考慮過麼?”
張恆尋到五組來的時候的那股衝動勁兒已經過去了,此時坐在齊必成的對面,看上去肩膀有些內扣,明顯是有些後悔。
齊必成不等張恆回答,調整了一下坐姿,換了一條腿翹着。
“就算心裏有怨氣,想要有所作爲也得準備周全些。”
齊必成接着道:“一時衝動可成不了大事。”
齊必成雖然看着張恆那邊,但沒有停留在他的臉上,更像是越過張恆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如你所見,我現在只是個職員。”
齊必成把自己的員工證掏了出來,在張恆和劉濤兩人面前晃了晃。
“我在一開始就說過,公司上下正常運轉全靠各司其職。這件事該歸到哪個部門管,還得放到他們那邊去,這才叫合情合理。”
隨着齊必成的話音落地,會議室的門就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