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必成總覺得，自己也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他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不過是被各種各樣的人一路推着。
無非是被迫順水行舟。
此時齊必成似乎已經到了湖心位置。
現在的他也該拿起槳了，決定自己的方向，究竟是往廣闊的大海，還是逼仄的水灣。
在這種時候更需要小心謹慎——若是這時候翻船，在湖心落水。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就算有人想幫也幫不了。
齊必成嘆了一口氣，終於做了決定。
他整理好了心情，推門出去。
和齊必成料想的差不多。
祝凱那邊確實放鬆了對齊必成的管束。
一來，是齊必成也刻意收斂了一些，祝凱每日看着手下的彙報，挑不出他的錯處
二來，祝星和雲都合作的新都市項目又加了些新工程，祝凱這陣子忙得像個陀螺，幾乎不在公司待着，顧不上管他。
於是齊必成照舊在祝星集團的輿情管理部苟着。
他的日常無非是看看匿名留言板，消磨消磨時間。
或者在五組忙不過來的時候，學習了怎麼更改ip，當個合格的小黑子，把競爭對手往輿論的懸崖邊再推一把。
沒有祝凱的壓制，齊必成的日子看似好過了許多，不過是每天重複。
一不留神就到了夏天。
時間是治癒傷口的良藥，當然對紋身也是。
它會讓原本完美的紋身變了顏色或是變得更糊。
它也會讓決心洗去紋身的人收穫乾乾淨淨的皮膚。
齊必成一直沒有忘記定期去祝星醫院的皮膚科，到了該露胳膊的季節，那個紋身的顏色洗掉了不少。
雖然現在對着光還是能看出來點輕微的印子，但是在正常的社交距離下，基本上看不大出來。
上一次皮膚科醫生給齊必成操作結束後，也沒有之前含含糊糊地表述，說洗乾淨之類的話。
直言說，讓齊必成再來個三四次，就能洗得乾乾淨淨。
雖然齊必成後來洗紋身的這幾次，一次比一次疼，但是聽了醫生這麼說的這話，齊必成覺得很是值得。
最起碼，去除了一處屬於別人的印記。
齊必成自然是不會忘記塗藥的事。
這一天他照常換好衣服就下了樓。
一聲悶悶的雷聲，劈開了平靜的清晨。
齊必成喫着早餐，瞄了一眼報紙，眼睛落在了窗外陰沉沉的天氣。
看着像是要下雨。
齊必成低頭看了眼自己一身的淺色衣服，正在琢磨是不是該換一套再出門，省得從路邊走到樓下，少不得要濺上泥點子。
他可沒有祝凱那般待遇，能讓司機直直開到祝星集團的正門。
“天氣預報這些天越來越不準了。”
王麗披着睡衣就下來了，看似穿得隨意，不過臉上卻是妝容精緻。
“還打算出去呢，怎麼突然落了雨。”
齊必成嘴裏噙了一口還有些燙嘴的咖啡，待舌頭上裹滿了咖啡豆獨特的酸澀後緩緩嚥了下去。
“畢竟是夏天，天氣多變，第二天什麼樣誰都說不準。”
夏天的雷雨來得總是出乎意料。
它們最喜歡在莫名其妙的時候登場。
然後草草下完了事，帶來更加令人難受的桑拿天氣。
大概是帶着攪局的興奮。
於是風急，雨比它更急。
雷聲剛停歇豆大的雨點就被風捲在玻璃上，斜斜砸出一顆又一顆不規則的點。
再被重力牽引，順着之前的雨點留下來的痕跡扭曲退場。
雨下得急躁。
往往也影響人的心情。
齊必成和王麗對坐着，各自用着早餐，表情都有些冷淡。
他們之間也沒有太多對話內容，餐廳只有刀叉在盤子裏交疊打架的輕微碰撞，還有齊必成時不時翻看報紙的聲音。
王麗擡眼瞟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兒子”，突然看到印在最後一頁的一則消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急忙掏出了手機。
與王麗不同的是，等齊必成翻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大概掃了一眼。
文化娛樂版面確實沒什麼值得仔細看的。
齊必成吃了個八分飽，便打算回樓上換一套衣服。
正要當他準備上樓的時候，在嘈嘈切切的雨聲中，又隱隱聽到了些其他聲音。
汽車的引擎聲音漸近，伴隨着在溼滑地面上拖拽出的剎車聲只停止了片刻，引擎就再度發動，瀟灑離開。
然後祝家別墅的門鈴聲響起。
顧管家匆匆趕去可視屏幕那裏查看來人是誰，緊接着抓起放在門邊的兩把黑色的傘快步開門出去。
齊必成站在通往二樓的階梯上，看着顧管家撐着傘踏在石板上迅速穿過花園。
再次出現的時候，顧管家跟在一人身後，費力地替那人舉着傘。
一把黑傘把那人的身子擋得嚴嚴實實，只能看見黑色的風衣下襬。
齊必成看着顧管家一手爲他人撐傘，另一隻手則拎着巨大的行李箱，半個身子露在傘的外面，雨水把她的額前的頭髮衝成了一縷一縷的。
齊必成不忍心再看下去，轉身上了樓。
還沒等他走上最頂端的臺階時，就聽顧管家在門口處通報王麗。
“夫人，小姐回來了。”
齊必成猛地轉身，順着樓梯又走了下去。
行至一半，他就看到多年未見的祝婉之。
她一襲黑衣，臉上溼漉漉的，衣角還在滴着雨水。
王麗驚訝地從餐廳出來，見祝婉之這般不由得驚呼一聲：“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祝婉之身後的顧管家也同樣淋了雨。
但很明顯王麗的眼裏只能看到祝婉之的悽慘模樣。
她甚至還抱怨了一句顧管家連傘都不會打，趕緊拉起祝婉之的手。
祝婉之的手涼嗖嗖的，讓王麗更是一驚。
她急忙招呼傭人拿毛巾，準備熱水，然後替祝婉之把她身上那件已經溼透了的黑色薄風衣脫了下來，扔在地上。
顧管家身上淋了雨，也不敢在室內到處走動，只能用眼神招呼身邊的傭人上去把祝婉之的衣服撿起來，拿到洗衣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