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河故宋 >第322章 入局(3)
    建炎元年十月二十六夜

    圍繞着臨安這座棋盤,一直遊蕩於大宋權力層邊緣的顧淵終於姍姍來遲,成爲靖康年間那場傾天之變後大宋殘破權力棋局上最後一位入局之人。

    這位戰功赫赫的節度放棄了他經營許久的京東路,自海上來歸。他的戰靴踏在那一夜的變亂中踏上臨安城長滿青苔的石階上——也將在未來數年間踏破遼金西夏,踏破東亞河山。

    ——摘自《兩宋驚濤·第四章》(趙九歌著臨安文學出版社2125年版)

    ……

    “解元——領三個都給老子扎住御道和餘杭門!休叫半隻蒼蠅從你眼皮底下溜走!

    ……劉光世?劉光世!帶着其餘人馬,跟着老子!兵發行在——勤王救駕!今日,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須得給咱們勝捷軍讓開條路!”

    顧淵的軍令在嘈雜的夜色裏迴盪,肆無忌憚,睥睨四方。

    漕運碼頭上,原來被佈置在此的御營守軍,這時當真是看得呆在原地——

    燈光微微晃動幾下,那些蓋着烏篷的糧船瞬間被掀去了棚頂,船中盡是黑甲紅纓的勝捷軍重甲戰兵!那些平底糧船靠岸之後,放下了沉重的跳板,前鋒幾十親衛簇擁着那名大將登岸之後便是大隊大隊甲士涌動下來,碼頭上回蕩的全是他們的腳步轟鳴!

    那些披着沉重扎甲的兵馬藉着微弱燈籠光芒登岸,臉上盡是殺氣。前鋒百人,下得船後就以什爲單位衝向各自預定要地,這些兵士手中雖然只有些輕便短兵和少數弓弩,他們甚至沒有理會碼頭上那些已被收買的半個都人馬,直接便衝向碼頭旁的道口,將那些尚未反應過來的御營軍士圍攏起來。在他們客氣而堅決的沉默面前,御營守軍也大約明白這是勤王之軍已經摸進城中,於是垂頭喪氣地解下手中兵刃,坐在地上認人處置。

    顧淵見狀,索性明目張膽就在這碼頭處列起方陣,一張張勁弩從油布的包裹中扯了出來,膀大腰圓的精銳射士們腳蹬上弦,沉重的長兵也從船艙中被傳遞出來,讓這支重甲戰兵迅速武裝起來,列成戈戟如林的槍斧大陣。

    “快點!快點!磨磨唧唧不上岸,等着被亂軍堵在船里宰麼!”

    糧船之上,負責指揮大隊兵馬登岸的劉光世捏着手中長刀,滿臉冷汗。

    勝捷軍制定出這等近乎孤注一擲的策略,他是最爲反對的。可恰恰勝捷軍起家時那些重將沒有一個在身邊,他這半路入夥的客將哪裏拗得過顧淵?只得硬着頭皮跟過來,卻又沒想到顧淵居然就那樣大大咧咧地登岸上去!

    他們一船兵,滿打滿算不過千人,要是被亂軍堵在船上,可就全完了!

    在他們的原本想定之中,能夠混入水門就已經是萬幸!漕運碼頭之處原本是做好了血戰一場再強襲登岸的準備,卻沒想到那做內應的虞允文竟然做到這等程度!

    “虎狼……當真是——虎狼!”先前被虞允文買通的副都頭眼見這陣勢只覺渾身戰慄!他看着自己面前滾滾而來的鐵流,不住地低語着。這時,他方纔猛醒,那年輕參議哪裏是在收買他做事?分明是在救他!

    與面前這支在北方血戰歸來的大軍交戰?就憑他們這些在江南和風細雨之中保着趙構東逃西竄的御營?靖康以來,他們除了陪着那位趙官家啊一路潰逃之外,最多便是彈壓亂匪,那點戰陣本事在這樣的鐵流面前,不過是一場笑話!

    “虎狼?”虞允文在一旁聽見了,卻不以爲意,神色間只剩下傲氣。“好!那便是虎狼!”

    他拍拍這老卒的肩膀,輕笑一聲:“老哥,若是想隨我家節度博一場功名富貴,便跟上來……若是不願,自可散去,只是不要妄想着擋我們勝捷軍的刀鋒!”

    說完,虞允文也不再理這已然看呆的御營老卒,從腰間抽出長劍,加入到這涌動的黑色鐵流中去。

    ……

    “哪裏來的兵馬?怎麼忽然就上了御道!”

    “攔住他們!攔住他們!他們這是要劫御駕!”

    “是勤王兵馬來麼麼?勤王大軍入城了!兄弟們快跑吧!富貴都是軍將們的,命是自己的!”

    漕運碼頭距離天家被軟禁的行在不過三、四里地,可中間還有一道內城城牆攔阻。

    御道之上,起事的御營扈從還設置了諸多路障,他們沒走半里地便遇上第一道盤查。

    七八名御營甲士眼見到夜雨之中忽然闖出來這麼大隊甲士,幾乎是懵的……這些都是苗傅的部下,根本沒有接到說今晚會有大軍調動的通知。

    領頭什長上前兩步,試圖問一下那位看起來相當年輕的統兵大將,卻只見那軍將不屑地招了招手,而後從那涌動的隊列中離隊了十幾名精銳射士,對着自己舉起弓弩。

    眼見如此,他還如何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敵……”

    鐵矢穿過雨絲,那什長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一個音節,便飲恨倒在地上——他的身後自己那一整隊兄弟也被這鐵雨橫掃。倒在地上意識朦朧之中,這什長甚至還在思考,這隊忽然鑽出來的重甲戰兵究竟是不是又是哪個統領的兵馬,向着行在發起衝擊,想要將官家掌握在自己手中。

    “節度!”劉光世見了,抹了一把臉,也不知上面是冷汗還是冷雨,“咱們這麼大動靜,解元那邊也動了手,苗傅和劉正彥便是再蠢,也該反應過來了!這處哨卡拿下也只是僥倖,之後怕是需要咱們這七百人硬打過去了!”

    “好!”顧淵這一次豪氣干雲,在細雨中舉起自己長刀,雨水反射着火把的光,映得周遭一片金黃,“那便硬打過去!這一夜,擋我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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