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河故宋 >第365章 新生(6)
    自建炎二年開始,於顧淵出現的這個時空之中,蝴蝶攪動起漣漪,終於匯聚成摧枯拉朽的風暴,深刻改變了原本的歷史走向。

    從戰局上來看,南線,原本應該依憑僞齊,將自己軍事影響力輻射到淮水一線的金軍,如今卻只能堪堪止步於黃河。他們本應倚仗的劉豫父子,還未及起事就已被顧淵斬殺,鬧了個屍首分離的下場。如今,他們的屍身估計就如死去的野狗,被隨意拋在京東路的荒蕪雜草間。

    而西線,原本可以對西軍殘部保持着極大壓力的西路軍完顏婁室部,也因其分配到的戰爭資源過少而難有作爲,他們至今仍被宋將李彥仙死死擋在陝州城外,難越雷池一步。甚至連自雲州追擊耶律大石的那支兵馬,也已被召回——那位大遼的末世名將,如今正帶着數萬契丹的孤臣孽子,在西域之地站穩了腳跟。

    ——大金,這個自白山黑水間崛起的龐大軍事帝國,似乎已經達到了其擴張的巔峯,開始不可避免地收縮,以求維持其更穩妥的統治。

    誠然,那些彪悍的女真鐵騎依然可以毫無困難地壓過黃河,可他們所需面對的卻再也不似靖康之後那般無人戍守、望風而降的宋地。

    在經歷了青州、淮水兩場慘敗以及泗州城下那次無奈的撤退之後,便是金軍重將們的本部親衛也不得不收斂起滅國之軍的驕橫,開始帶着更多的審慎,打量他們面前的宋軍。

    面對南下試探的金軍,宋軍以不斷充實的東京留守司爲核心與金國南下大小股兵馬交鋒。

    有宗澤這等重臣坐鎮、宋人官軍、義軍也變得空前活躍,在金軍每一次試探性的攻擊面前,開始做出激烈反抗!見此情形,自南方北上的御營兵馬前鋒也是毫不吝惜實力地投入戰鬥,與那些南下試探的女真兵馬廝殺做一處,他們有時還會在某些膽大包天的軍將帶領下尋機渡過黃河,配合義軍騷擾金軍在河北路的統治……

    半年之間,黃河沿線戰局犬牙交錯。

    ……

    而在經濟上,宋、金雙方也並沒有呈現出此消彼長的態勢。

    大宋在損失了富庶的京畿、京東兩路之後,將經濟中心順利南遷至江淮諸路,如今已經再度運轉起來——發達的海外貿易某種程度上彌補了農業上的損失。

    而鯨吞遼國的金國卻並沒能充分地消化其佔領區。那些早已習慣了劫掠與奴役的女真貴族此時還未意識到,所謂的戰爭已不再是雙方十萬大軍擺開陣勢往來衝殺便能解決的問題!他們已經陷入到一場全方位對抗中來,交戰雙方只能拼命地以彼此的體量壓垮對手,而非以一兩場“斬首”式的作戰,讓對方喪失抵抗的決意。

    ——他們的對手,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由那個腐朽孱弱的宋廷變幻成顧淵這等潛淵之龍!

    甚至相對於高層仍在不斷內鬥的金軍,顧淵所面臨的局面明顯要樂觀許多。

    建炎朝中,他至少已通過政治聯盟和某種極爲曖昧的方式將自己與皇族、與文官集團的矛盾泯於無形。從而讓他能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對於兵馬的改制中來。

    有這半年的喘息時間,他的軍官隊伍初步建設完畢,那些經過自己親自教訓過的年輕書生們,也均以隨軍參知政事的名義一路下放到了“都”一級軍事單位之中。

    如今,他的手中直接掌握着十萬御營大軍,除此之外,還有張俊所部三萬精銳、趙瓔珞所部一萬八千殿前禁軍可以爲他所調遣。

    如若再加上京畿路上宗澤所部、河北羣山中馬擴、王彥義軍,那麼他爲此戰準備的兵馬數量將輕易達到二十萬之巨!可以直接用作野戰決勝的核心精銳也有差不多六萬人!如果再算上輔兵、民夫,他們爲此次大戰動員人力將達到五十至六十萬人、馬匹牲畜亦達到是十萬之數——這是大宋歷史上都極爲罕見的戰爭動員!爲此他甚至不惜飲鴆止渴,再度增發戰爭官債,並且集結了規模空前的漕運力量,以期支撐一場規模空前,同樣也是消耗空前的戰事!

    在虎穴大營中經過無數日夜不眠不休的推演之後,建炎二年夏末,原本駐紮在淮水、長江沿線以剿滅匪患爲主的御營主力忽然發動,他們整束起各自主帥的大旗,自荊襄、自兩淮、自京東幾乎同步向北開進!

    十萬兵鋒直指黃河沿線,三路宋軍結成巨大的行軍陣列,好似鐵蟒一般越過汴京一線,幾乎是在明着向金人宣示自己的北伐決心!當面金軍紛紛退避,而這更加催生了這羣年輕而狂熱的新軍——他們對於顧淵,總有着堅定的信仰,許多事情哪怕不理解也無所謂,反正只要按照顧樞相長刀所指,那些金軍在他們的眼中便已是功勳!

    ……

    “……建康軍器監正調撥二十萬發藥箭,並以五千張勁弩,自襄陽向北運輸,預計三日後將送至岳飛部。”

    “趙殿帥領銳勝軍與殿前禁軍張伯奮部,出淮陽軍,已入濟州。金軍只在接觸線上保留了少量斥候,主力兵馬已盡數北退,甚至還擄走我們快一萬多青壯!”

    “秦尚書昨夜與北面信使密會,今日又行走汪、呂二位相公府邸。恐欲對樞相不利,間軍司正嚴密監視中。”

    如今已移駐萬勝鎮的“虎穴”大營內部,間軍司的實際掌控人虞允文正皺着眉頭,對着這些通過複雜渠道販來的消息頭疼。

    顧淵剛剛提出要設立這麼一個兵事諜報機構的時候,這位小虞相公實際上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做的。可經過這半年的運轉,他手中這個機構已經形成了一道細密的網絡——它深入到大宋的市井街頭、高官府邸,成爲顧淵手裏最陰詭的一把短刃。

    有些時候虞允文都禁不住陰暗地想——這位顧樞相,如若不是爲了謀朝篡位,組建這樣一個機構又是爲了什麼?難道他真的以爲,依靠陰謀能夠推動歷史麼?

    他私下裏自然也是問過這位顧大侯爺的。後者聽了這個問題先是一怔,之後更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我不相信陰謀能夠推動歷史,但我相信千千萬萬平凡的人卻能改變歷史的流向。彬甫我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爲此而戰!我只希望能儘速掃平金人,讓我們心中藍圖,能夠毫無妨礙地展開……”

    想到這裏,那位青衣書生揹着手鑽出營帳,忍不住就擡首望向頭頂的夏日星辰。

    大宋那半壁殘破江山,能讓那位年輕的樞相做到哪一步?

    他會不會如閃電般崛起,卻又如流星一樣隕落?就如歷史上那些曇花一現的帝王名將們一樣。

    對於他們這樣一個新興的團體來說,一切的一切都充斥着未知……

    可一個浴火重生的王朝不就該是這樣麼?

    在不世出的英雄率領之下,天下才俊們看着他所描繪的圖景緩緩展開,並且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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