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河故宋 >第 540.6章 番外 東方世界軍事史(8)
    在白馬和議之後一年中,宋軍對於軍制的改革取得了初步成效。

    尤其對於原本帶有濃厚將門、藩鎮甚至私兵色彩的核心主力進行的改制,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有宋一朝一直擔憂的武人亂政問題。在顧淵再造河山的聲望下,終其一生,這隻在宋金七年戰爭中磨利了爪牙的猛獸,都匍匐在他的刀鋒下,並且緩慢地學會理解國家與民族的意義。

    建炎五年之時,宋軍御營、殿前司諸軍以及西軍李彥仙部已經按照顧淵的設想完成了重整。他們以七千至八千人左右的“軍”爲單位,每個軍都各自配屬了神臂弓射士、步戰甲士以及騎兵和工兵分隊,這樣的標準化調整,讓其每一軍都能更加靈活機動地獨當一面。也能在會戰之中迅速集結,形成配合默契的合力。

    尤其是在部隊的大範圍機動中,大軍分成多路開赴戰場集合,對沿途各州縣的後勤壓力大大減小,也讓宋軍終於擺脫了開國以來積弊下來的臃腫步戰集團模式。

    當然,更深遠的改革發生在宋軍的決策體系與信仰建立上。

    參謀總部的設立讓這支富庶的軍隊不再僅僅憑藉名將們的戰場直覺作戰。

    誠然,如韓、嶽、劉這般不世出的天才名將還是能在某些戰略戰術的關鍵時刻發揮出閃光的一刻。可顧淵的改革,卻極大地提升了一支軍隊的下限——設立到指揮一級的參議制度,能夠讓規模愈發龐大的宋軍在複雜戰役之中做出更加精巧的戰術運動。

    三皇會戰中,雙方對戰場中央高地狼背嶺的爭奪,參議制度的精密計算以及對麾下各指揮的戰術運用,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戰前劃定的攻擊線精確到各個指揮,炮火掩護之下,重甲步軍精密的步炮協同攻勢這些東西都遠遠超過一支中世紀軍隊的理解範疇。

    這樣的軍事改革,直到四百年後,西方世界才由瑞典的“北方雄獅”古斯塔夫大帝效法,經由普皇腓特烈二世之手,最終由法國皇帝拿破崙徹底完成。

    而他們沒有能夠引入的,是宋軍之中特有的參政制度。

    那些由武備學堂(後來也開始面向全國書院徵募)提供的年輕書生們,受過良好的教育,又沒有爲大宋沉痾已久的官僚體系腐蝕。在宋金國戰的戰場上顯得血氣方剛,他們天然地帶着最樸素的漢家天下思想。

    顧淵將他們下放到“都”這一級作戰單位上,讓他們用家國天下的信仰、用尊崇和榮耀——當然,少不了的還有金錢重賞,拴住那些廝殺武人們的心性。這一舉措,徹底改變了大宋暮氣沉沉的軍制!

    平日裏,那些參政官們編織出一張細密的網格,影響着那些同他們同吃同住、一同訓練的武夫們。

    而在戰時,這些參政軍官又從來身先士卒,衝鋒在最前、往往也傷亡在最前,深受普通兵卒的認可。以至於到了戰爭中期,爲了減少這種大規模的參政軍官損失,顧淵都不得不下令,禁止一線參政佩戴兵器,只是這根本阻止不了那些年輕人們舉身赴國難的心思。

    ——民族主義的信仰,從他的核心軍隊中發出了第一聲啼哭,盪漾着微瀾,向帝國的各個角落擴散。而顧淵,則是在那中世紀文明的燈塔上,點亮近現代民族國家之火的舉火之人。

    這樣的改革,很快便在戰場上被證明了其價值。

    顧淵的御營本部兵馬,如若追根溯源,其中充斥着靖康中的勤王潰兵、梁山水匪、京東路臨時募集的青壯。即使是在他扭轉乾坤的淮水和青州之戰,都是多少依靠着運氣和僥倖,方纔得勝。可在完成改革之後,這樣一支軍隊的堅韌程度卻是殿前司麾下禁軍以及大宋曾經最爲精銳的西軍都望塵莫及的了。

    顧淵某種意義上的政治盟友、順德帝姬趙瓔珞很快便意識到了這兩個制度的價值,她通過軍官輪換引入了這一制度,讓自己手中殿前司五軍的戰鬥力也得到了增強。然後是在汴京之戰後徹底倒向顧淵體系的西軍吳玠與李彥仙部……

    原本孱弱的宋軍很快擁有了一支封建軍隊不應擁有的凝聚力。

    在民族、家國這些虛無縹緲的信仰號召之下,國難當前,那些年輕的武人們願意爲之而戰、也願意爲之赴死。

    只是,這種對軍隊思想層面的改革跨度之大、目光之超前幾乎已經到了違背歷史應有規律的地步。

    每每到此處,後世的史學家也禁不住地掩卷深思——究竟是什麼樣的機緣巧合,方纔造就了那位皇帝在靖康劫難中橫空出世?並且以近乎先知般的敏銳,避開了民族國家崛起之路上的每一個陷阱漩渦,使他的顧宋帝國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便走完其他國家用了幾百年方纔走完的民族國家之路?

    ……

    當然,在軍制之外,無法迴避顧淵本人對於技術兵器的敏銳。

    因爲他的存在,宋軍對火藥武器的運用,在戰爭中呈現出一種近乎匪夷所思的跨越。靖康年間,汴京圍城,宋軍對於火藥的理解還是助燃物,最多能夠發出些嗆人的毒煙。可在建炎五年,楚人山上,宋軍已經能夠集結十門青銅鑄炮,對金軍發起跨越時代的轟擊。

    ——從靖康元年到建炎五年,雖然只短短五年,宋軍對火藥武器的理解,卻彷彿是一羣原始人直接從一堆石斧石矛中拔出了百鍊成鋼的利劍!

    那些高高放列在楚人山上的火炮,擁有木質的堅固炮架、用以緩解後坐力的滑橇以及青銅鑄造的炮身。它彷彿是爲大規模野戰準備,考慮到了所需要面對的一切。而這種簡單有效的結構深刻影響了後世炮兵的發展,甚至於六百年後的奧斯特里茨,拿破崙使用的依然不過是這種火炮的改良版。

    除了受限於冶煉技術和火藥技術,其耐用性與射程存在問題之外,火炮——這一戰爭之神在發出咆哮的一刻就呈現出一種近乎完美的結構。

    最爲難的可貴的是,宋軍建立了一支能夠被戰馬拉動,在戰場上快速機動的“飛翔炮兵”。四匹馱馬便能拉起這些火炮在戰場上轉移陣地,機動與火力在這一刻戰勝了甲冑防禦,密集的重甲步軍戰陣在新武器的威力前成爲了笑話。

    而這也使得三皇會戰被視作古典軍事時代的葬禮……

    在那場戰役之後,人們總是對宋軍的炮擊津津樂道,一次次地妄圖從文字記載中尋找首次炮戰的戰果。可事實上,相比於火炮對於歷史帶來的震動,它首次投入戰場所造成的殺傷實際原本是不足以改變戰局的。

    “虎穴”後來的戰場清點記錄,炮兵統領沈遲使用十門火炮,在兩個時辰中進行了四次密集炮擊,大約消耗了三百七十於發炮彈,對女真人造成了四千左右的傷亡。大約佔金軍傷亡總數的八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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