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唐玉書跟孫家退親,最難過的肯定是劉氏,她處心積慮的撮合此事,就是爲了攀上高枝。
現在親事吹了,高枝攀不上了!
小豆子看他激動的在屋裏亂轉,不解的問道:“牧哥兒,你高興啥,安娘子又不會回來唐家,你爹退親,你以後還是得管別人叫爹孃!”
秦牧腳下一頓,回頭惡狠狠道:“我不叫,我只有一個娘,沒有別人娘,也沒有爹!”
小豆子纔不怕他,呲呲牙,沒好氣道:“不認爹,那你守在這幹啥,跟安娘子一起過不好嗎?非要在這像一隻小狗,天天搖着尾巴想討人喜歡。
再說了,說不定安娘子也不稀罕你騙的金簪。”
他覺得,安娘子肯定也不喜歡牧哥兒這樣子,天天想着討好別人過活。
而且唐玉書……好像不喜歡牧哥兒,牧哥兒也是假笑。
他們倆可真累啊!
聽到小豆子的話,秦牧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巴掌,臉頓時就紅綠交加,氣急敗壞道:“我就是想討好他們,就是想,又怎樣。他們是我的爹爹和祖母,是……是……”
他想說,是親人,可是“親人”二字實在說不出口,他也沒有感覺是自己的親人。
謊話說不出口,秦牧狠狠一跺腳:“我只是不服氣!”
不服氣,他不服氣,前世得不到的,這世一定要得到。
現在娘已經有了,他還想要唐玉書的後悔。
小豆子皺皺鼻子:“不服氣又怎樣,你這樣天天討好,你爹爹和奶就會喜歡你嗎?
他們要是心裏有你,不用你說出來,也會想你的好。
就好像安娘子一樣,住在梨花巷也總想着你怎麼纔會開心,要不然我也不會來這裏。
他們要是心裏沒你……喏,就是一條討飯的癩皮狗,走近了還嫌絆腳呢!”
小豆子在唐家才待幾天,都能感覺出小郎君的處境不好。
他不能理解這有什麼不服氣的,小郎君非跟自己較勁幹啥?
明明在唐家過得不快活,還非在這不走,害得安娘子天天擔心。
以前討飯時,小夥伴裏面多的是親爹娶了後孃被攆出來的。
本來就不喜歡的兒子被打被罵,他爹會後悔嗎?
不會!
還不如走了,跟娘快快樂樂過日子。
小豆子也沒有什麼升官發財的想法,只想自己以後能喫飽穿暖,每天笑哈哈,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孩子的心思最單純,誰好就跟誰過!
在他眼中,秦牧就是一個可憐兮兮的彆扭小郎君。
對這種不聽話的牛脾氣孩子,打一頓就好了。
小豆子暗暗決定,等回到梨花巷就告訴安娘子,一定要好好打牧哥兒屁股,讓他迴歸正常,不再胡思亂想。
聽過小豆子的話,秦牧呆了。
這些天真無邪的話,像是刀子扎破秦牧僞裝出來的堅強,也粉碎了他薄如紙的自信心。
突然間鬥志全無,他感覺自己這樣做毫無意義。
小豆子說得沒錯。
已經過去幾個月了,自己天天討好祖母父親,偶爾才得一點誇獎。
難道以後一直如此?
這樣做真的就能讓他們喜歡自己?
他可以騙別人,但騙不了自己:不會,肯定不會,自己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而且唐玉書退親又怎樣?
沒有了孫氏,依然會有趙氏,周氏、謝氏、李氏嫁進來,依然是別人的娘。
最主要的是,自己依然是秦牧。
再三討好當了官家子弟又怎樣?
爹會再生幾個唐遠,還有妾有庶子,祖母還有其他孫子,他們都是唐玉書的孩子,他們都會是官家子弟,自己依然是多餘的。
小豆子眼睛都瞪大了:“真的,你以後都不再回這裏了?”
“不回!”
“行,那我們就趕緊收拾東西。”
小豆子早就不耐煩在唐家,立即攛掇秦牧翻箱倒櫃找秦氏的寶貝,要走就不能空手。
可是,還沒等兩人收拾好包裹,唐家就又出事了。
下午時,劉氏跟唐品山還有萍姨娘吵鬧打鬧,雖然壓着聲音沒有多少人知道,但秦牧跟孫家小廝的打架的事,還是讓嘴不嚴實的婢女說給唐老夫人知道了。
家裏哪裏來的孩子跟客人打架?
又哪家客人會登門打主家孩子?
唐母喊了唐品山來問話,不僅問明白唐玉書跟孫家的親事究竟是什麼,而且還知道唐月熙七夕節差點出事,原因就跟孫家脫不了干係。
唐母雖然癱瘓在牀幾年,頭腦卻是清醒的。
知道一個小娘子遭遇此事該有多難過,可現在親孃爲了銀錢利益,還要跟罪魁禍首聯姻。
簡直是利慾薰心,沒有人性的東西!
行將朽木、風燭殘年的老人氣得臉紅如血,也突然精神抖擻,掙扎着要唐品山立即休了劉氏。
休妻不是小事,兒女已大,對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總得有一個對外說得過去的理由。
見唐品山遲遲不答應,唐母急火攻心,喉中痰鳴,一口氣堵住上不來,眼見人就不行了。
唐老夫人這一倒,唐家頓時又亂了。
退親之事暫時擱置着,先得把家裏人都召集回來。
唐二郎如今在孫家鋪子上幹活,偏偏在外看貨不在城裏。
家無其他男丁,只得唐品山先忙着找郎中。
京城裏最好的郎中自然當屬太醫。
但唐品山職位不夠,請不了太醫過府看診,只得將城裏有名的郎中都請來。
又要命人趕緊去買金紙孝衣,找喪葬隊準備後事。
家裏小廝下人都忙起來,黑豆和小豆子也被安排上活計。
家裏發生大事,秦牧想要離家出走自然是不成。
不過被這一耽擱,他的怨氣也消散不少,腦子又靈光起來。
秦牧前世是個不滿二十歲的街邊浪蕩子,留在唐家也只爲死前的執念。
既然討好無用,那就不用討好了,自己天天裝着也挺累的。
只是男子漢大丈夫,要走就不能偷偷摸摸。
當初是自己死賴着不走的,現在自己不但要走得理直氣壯,還要跟唐家斷絕一切關係,以後唐玉書休想再來糾纏娘和自己。
以後是以後,現在還是先把消息傳過去。
於是,黑豆藉着辦事的機會,揣着還帶着尿味的金簪走了。
梨花巷
安春風看見那帶着尿騷味的金簪是哭笑不得,最後還是小林子用布包着拿去清洗。
知道黑豆是匆匆回來,她就說了十里巷跟廣安伯府的事。
其實這事早已經在城裏傳得沸沸揚揚,黑豆他們在唐家不能出門纔不知道,但凡出來走幾步,就要裝滿幾耳朵。
只是外面傳言裏很少人知道起因是梨花巷擄人,安春風只簡單提一句,並沒有跟黑豆說自己受傷的事。
黑豆聽完,也把唐家情況用他最簡單的幾句說了。
黑豆說:“孫如意上門催婚,兩家小廝打架,唐家要退親,劉氏捱打,差點被休,唐老夫人快被氣死現在準備喪事,好像跟十里巷的火有關係。”
安春風呆愣片刻又哈哈大笑。
這就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