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的說,被子上灑落了幾片豔紅色的玫瑰花瓣,因爲數量稀少,並不引人注目。
但在設計極度性冷感的房間裏,在所有的傢俱和牀上用品都是單調的灰白、淺灰、深灰的襯托下,突然出現的花瓣就顯得十分可疑。
而且,有水聲?
纖纖警惕地轉身。
正對牀的方向,有一堵玻璃牆,正中安置移門,隔開的應該是浴室和衛生間。
磨砂玻璃無法透視,內嵌霓虹燈,做成了雨打窗戶的效果。乍一看,真像都市雨夜,燈紅酒綠。
“科技的力量真偉大。”
纖纖感慨,忽然就很懷念北海仙府,自己寢宮裏那一堵永不放晴的煙雨牆。
想家啊。
她嘆一口氣,環顧四周,撿起沙發上秦措的西服外套、領帶,隨手往牀上一拋。
接着,揉亂一頭剛吹乾的秀髮,往牀上一躺。
手機藏在bra裏。
她拿出來,擺正姿勢,對着自己就是一通猛拍。
領帶系手腕,拍。
外套搭腿上,拍。
拍完了,添加時間,精確到分秒,發送給許妄。
然後她開始看郵件打發時間,每隔十五分鐘,再拍一次,再發一次。
八點五十分,許妄發來消息,短短兩個字:
[瘋子。]
纖纖笑笑。
[對,就是你和你媽調較出來的瘋批壞女人,哥哥難道不滿意嗎?]
消息一發出去,宛如石沉大海,他再不迴應。
纖纖不在乎,我行我素。
到了九點十五分,她坐起來,拍了一張比較優雅且端莊的半身照,發給許玲。
大功告成。
起身的一瞬間,她聽到奇怪的聲響,心猛地往下一沉。
果然,擡頭,玻璃移門緩緩向兩邊打開。
浴室空間足有房間的兩倍大,正中間是一座巨大的仿古室內溫泉浴池。
空氣倏地熱起來。
水汽氤氳,營造出騰雲駕霧飄飄若仙的美感。一池花瓣零落,而懶洋洋倚着嶙峋奇石浸在水中,上身一斯不掛的,可不就是秦總本人。
“白小姐。”他平靜的說,“你在幹什麼?”
“……”
纖纖沉思一會,十分禮貌的詢問:“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請。”
“你那邊該不會裝了監視器之類的東西,能……看見我嗎?”
秦措笑了笑,陰氣森然。
纖纖什麼都明白了,辯解無用,她反而坦然,“其實呢,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太想你了。”
“……你再說一遍。”
“我太想念你了。”
纖纖臉不紅氣不喘,心也不跳,出奇平靜。
“我以爲你在書房工作,所以想趁這個機會,留下一點關於你的回憶。我很清楚,因爲我的貪婪,因爲我的自私,我永遠的錯過了你。我在這裏的日子屈指可數,我無法接近你,所以才做出……情難自控的行爲。”
秦措像在看一件珍奇又怪異的展覽品。
他不說話,他歎爲觀止。
——能無恥得那麼坦蕩,那麼理直氣壯,也是本事。
秦措沉默,過了一會,慢慢道:“白小姐,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纖纖語氣沉重:“你什麼也不用說。我這就離開,找人幫你換牀上用品。”
秦措說:“等着。”
玻璃移門再次關閉。
幾分鐘後,秦措披一件黑色浴袍,從浴室出來,走到纖纖面前。
他的頭髮在滴水,從髮梢落下,順着臉頰,流往修長頸項,親吻過清瘦的鎖骨,最終沒入鬆軟長袍。
一滴水珠消散不見,空氣中盡是暗夜玫瑰香。
銷魂蝕骨。
經歷了方纔的荒唐一幕,秦措依然冷靜、自持,無論內心怎麼想,面上總是客氣。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擡起手,突然很想觸碰她垂落額前的碎髮。
即將觸及的一刻,硬生生停住。
“白小姐,你能對我的衣服搔首弄姿,可對我本人,似乎過於冷淡。”秦措說,“你不覺得嗎?”
“我只是——”
“只是虧欠我,不敢靠近我?”他笑,滿是譏諷,“那就老死海外,永遠別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以內。”
纖纖很疑惑。
明明原作這麼瑪麗蘇這麼魔幻,明明男主的設定是動不動被劇情強行降智的二百五……爲什麼他總是很有邏輯的樣子?
她說:“你討厭我是應該的。”
“你看,又來了。”秦措一字一字慢慢道,語氣莫名令人背後發冷:“你都不屑找藉口敷衍。白纖纖,耍我好玩麼?”
纖纖長嘆一聲:“我不是不想找藉口爲自己開脫。”
“哦?”
“我是真的找不到!愁的腦殼疼。”
“……”
秦措深呼吸。
剋制,剋制,再剋制。
她剛回來,不能現在把她嚇跑了。再來一個五年,他只怕熬不過去。
男人轉身,“你可以走了。”
纖纖鬆了口氣:“那我先回房了。今天你也辛苦了,早點睡,工作重要,也得愛惜身體。”
她腳步輕盈。
“站住。”
纖纖回頭,“秦先生?”
秦措指向大牀,“剛纔你在自拍?”
纖纖忐忑,“……是的。”
秦措:“很好。發給我。”
“……”
纖纖差點嗆到,咳嗽了聲,捏緊手機,“會不會太奇怪?我就是隨便拍着玩玩——”
“我也隨便存着玩玩。”
“……好吧。”纖纖說,“我等會發給你。”
“怎麼發?”
“微信。”
“你還有我微信嗎?”
“當然,我又沒刪——”
“原來你記得沒刪。”秦措套話成功,冷笑一聲。他越生氣,便越剋制,“既然留着好友,那五年來我發的四萬三千一百二十八條文字信息兩萬九千八百一十六條語音信息,想必白小姐不是收不到,而是認爲不值得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