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幕已經盡黑，希希枕着我的手臂，躺在我的懷裏，沉沉地睡着。
經過剛剛與厲老爺子的僵持，希希有些被嚇到了，身體不時抽動一下，不安地直往我懷裏鑽。
我心疼地摸着希希的頭，眼裏盡是苦澀。
若不是情非得已，我絕對不會出此下策，讓希希受到驚嚇，着實是我這個當媽的不稱職。
可若把希希留在厲家，那我更不配做這個母親。
懷中的希希突然打了個激靈，小手下意識地抓住了我的衣襟，睡夢中的小臉五官都快要皺到一起，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囔囔着：“媽咪！我要媽咪！”
連睡夢中，他都帶着強烈的不安，這讓我更加自責。
“媽咪在，希希乖。”我輕輕拍着希希的背，想要安撫他，可他似乎做了噩夢，小手不斷地揮動，嘴裏嘟嘟囔囔說着什麼，還帶着哭腔。
我心裏一緊，輕聲喚他：“希希，醒醒！希希……”
我的一聲聲輕喚將希希拉回現實，他朦朧的睡眼睜開，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
我柔聲安撫道：“希希做噩夢了是不是？”
只這一聲輕問，希希突然撇了撇嘴，眼淚撲簌簌地落下，靠在我懷裏，委屈地哭訴：“媽咪，希希夢到媽咪不要希希了！”
希希一邊說一邊抽噎着：“媽咪，希希以後乖乖聽話，媽咪不要拋下希希好不好？”
他的每一聲抽泣都狠狠揪着我的心，我拍着他的背，柔聲承諾着：“媽咪不會拋下希希的，媽咪永遠不會不要希希的。”
希希擡起淚朦朦的雙眼，吸了吸鼻子，“真的嗎？”
我眼眶一熱，點了點頭，然後笑着揉了揉他的頭髮，“希希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不用害怕。”
“可是……可是太爺爺說，希希以後要永遠住在這裏，再也見不到媽咪了。”
我心一顫，在追問下，希希才告訴我，他剛被接回厲家老宅時，厲老爺子就試探過他，說以後讓希希住在老宅，和太爺爺住在一起。
希希雖然年紀小，卻也是隨了自己，心思敏感，聽出厲老爺子話裏有話，心裏便一直害怕着，尤其是在一整個下午都沒有看到我之後。
他怯怯地眼神看向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媽咪，你是不是要把希希扔給太爺爺，所以不要希希了？”
“傻兒子，媽咪怎麼捨得不要你呢？”我緊緊把希希摟在懷裏，讓他緊緊貼在我的胸口，內心一陣酸楚。
我無法向希希解釋大人之間的這些關係，但我向他承諾着：“希希要記住，媽咪永遠永遠都不會不要希希。因爲希希是媽咪在這個世上最最重要的寶貝。”
聽到我這番話，希希抹掉眼淚，點了點頭，安穩地靠在我懷裏，卻還是抓住了我的手指，撒嬌地央求道：“媽咪給希希唱歌好不好？”
“好。”我笑着應下，唱着輕快的童謠，重新哄着希希入睡。
這一次，希希睡得很安穩，可緊攥着我手指的手始終沒有撒開，我知道那是希希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我暗暗咬了咬牙，我不能倒下，我必須振作起來。
黎雪還需要我照顧，希希也離不開我，不管如何，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他們。
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睡過去的，只是希希一晚上都貼在我懷裏，壓得我胳膊發麻。
次日一早，手臂的酥麻感讓我漸漸醒過來，本想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卻還是吵醒了希希。
希希揉着眼睛，看到我依然陪在他身邊，露出安心的笑容，奶聲奶氣地說道：“媽咪早安。”
我笑着應了一聲，起身換好衣服，催促着還賴在牀上不肯動的希希去洗漱。
和希希一起走下樓，剛走到樓梯拐角，就聽到希希興奮地大喊了一聲——
“爸爸！”
看到樓下的厲雲州，我驀地一愣，此時希希甩開了我的手，開心地快步下樓，朝厲雲州奔去。
厲雲州滿眼溫柔，笑着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朝他衝過去的希希，寵溺地颳了下他的鼻子，“以後不許在樓梯上跑，萬一摔倒了呢？”
看着他們父子親暱的一幕，再看看我落空的手，我的心裏有一瞬的失落。
厲雲州此時對待希希着實溫柔耐心，如果沒有姜瑾，或許希希在他心裏還會是很重要的存在。
可惜，我和希希加在一起，在他心裏的重量都不如一個姜瑾。
厲雲州抱着希希走向餐廳，不忘回頭喊了我一聲，“別傻站着了，過來喫早餐。”
他的臉上還帶着未消散的溫柔，讓我有一瞬的恍惚，好像還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日子。
但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我便清醒過來，自嘲地低頭一笑。
都已經離婚了，卻還心存奢望，我還真是犯賤。
餐桌前，厲雲州喂着希希喫飯，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而厲老爺子看着他們父子倆的相處，也眉眼間盡是慈愛。
只有我，口中的菜食之無味，心如同在鍋上煎熬着。
我隱忍着自己的情緒，儘可能讓我的表情趨於平靜，試探地看向厲老爺子，“爺爺，昨天是我態度太偏激了，惹得您不高興，我向您道歉。”
厲老爺子對我的突然道歉有一絲意外，但很快臉色便恢復如常，不在意地“嗯”了一聲。
我繼續說道：“我知道爺爺喜歡希希，這麼長時間沒見到希希會想念，我媽如今也還在醫院觀察，我一時也離不開京城，如果爺爺不嫌棄的話，我帶着希希在厲家多住上幾天，剩下的事以後再談。”
聽到我的提議，厲雲州的眸光閃過一抹詫異，他看向我的眼神透着幾分懷疑。
厲老爺子倒是沒反對，大概也是怕希希一時適應不了，我的提議剛好照顧到希希的情緒。
“那就這樣吧，我想你也是個聰明人，應該拎得清孰輕孰重。”厲老爺子不忘提醒我一句：“別拿孩子的前途做賭注，厲家能給希希的，是你遠遠給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