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緊繃的神經鬆懈，儘管住在厲家老宅，但懷裏抱着希希也讓我心裏踏實，這一晚上我睡得格外的沉。
我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裏這一切糟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只有我、黎雪和希希，我們一家三口住在無人認識我們的城市，沒有勾心鬥角的算計，沒有名爭暗奪的利益，只安心過我們安逸的日子。
那是一個風光很好的小城市，我們的房子買在郊外，推開二樓的窗戶就可以看到藍盈盈的大海。
我坐在滿是陽光的院子裏，看着黎雪和希希歡笑着捉迷藏，那歲月靜好的場景讓我即便在睡夢中也揚起了嘴角。
一夜好眠。
只是夢裏再美好，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
早起下樓，厲家老宅就一片熱鬧，厲家人都陸續回來，但氣氛卻盡是嚴肅。
今日，是厲家老夫人的忌日。
每年這一天，厲家的人都要一起去宗祠祭拜，不管有多重要的事，都要推掉，這是厲老爺子定下的規矩。
厲嵐站在厲老爺子的身後，見我下來，驚喜地衝我眨了眨眼。
厲貞月也看到了我，翻了一個鄙夷不屑地白眼，陰陽怪氣地說道：“都離了婚的人了，居然還死皮賴臉住在厲家，真是不知羞恥！”
她的話音剛落，厲老爺子一個眼神怒視過去，透着明顯的警告。
“是我讓小詩在老宅住下的，你有意見？”
低沉的嗓音不怒自威，厲貞月癟了癟嘴，順從地應道：“您是一家之主，您定下的，我怎麼敢有意見。”
我並沒有理會厲貞月的冷嘲熱諷，只是一如往常地向老爺子問早，打算去廚房幫忙，卻突然被厲老爺子叫住。
“小詩，今日是什麼日子，你應該還記得吧？”
我身形一滯，自然心裏清明。
往年這個日子，我都是以厲家孫媳婦的身份出席，隨行在厲老爺子身後。
只是如今我和厲雲州已經離婚了。
我只是低下頭，淡淡應了一聲。
但聽厲老爺子用命令的口吻吩咐着：“今年把希希也帶上吧，去宗祠讓他祖奶奶見見。”
我驀然愣住，還沒回答，厲又峯就不滿地站起來反對：“爸，這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厲老爺子的眼色沉冷，“希希是我厲家的長孫，進厲家宗祠哪裏不合適？”
厲又峯眸光閃爍了一下，立刻換了說辭，“我是說阮詩沒資格進宗祠。她與雲州已經離婚了，已經不是厲家的孫媳婦了，讓她進宗祠，這傳出去豈不是讓外人笑話咱們厲家沒規矩嗎？”
厲老爺子冷哼一聲，鐵了心般，“就算小詩已經和雲州離婚，但她爲我厲家延續了香火，生下厲家的長孫，仍然是厲家的功臣，怎麼不能進宗祠？”
這通質問下來，厲又峯啞口無言，再加上見厲老爺子面露慍色，縱然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言。
或許人人都覺得厲老爺子過分維護我，但我心裏清楚，厲老爺子不過是當着厲家人的面做戲給我看，就是在敲打我，希希是厲家的孫子，認祖歸宗，我別妄想帶走希希。
厲老爺子的目光掃了一眼衆人，眉心蹙起一絲慍怒，“雲州呢？他人怎麼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就聽管家嚷道：“老爺，少爺回來了！”
厲雲州風塵僕僕地走進來，先行向厲老爺子賠罪：“爺爺，公司有點事耽擱了，是我沒安排好，您別生氣。”
他的這個理由讓厲老爺子氣消了大半，旁人也信以爲真。
我也應該相信他，如果不是聞到他身上飄散的香水味道的話。
我心中冷哧，厲雲州還真是和姜瑾如膠似漆啊，竟然爲了姜瑾，連厲老夫人的忌日都敢怠慢。
掐算好了時間，厲老爺子讓我去接希希下來，厲家一行人一同前往厲家宗祠。
對於我的出席，厲雲州並不驚訝，一路上抱着希希，帶他看窗外的風景。
希希年紀小，並不懂得什麼祭祀，只是見我和厲雲州都陪在他身邊，就興奮地一路上手舞足蹈，全當是去郊遊了。
小小的腦瓜，大大的眼睛，對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從坐上車起，就纏着厲雲州問個不停。
這倒緩和了我和厲雲州之間的尷尬，我扭頭看向車窗外，淡漠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動。
車子停在宗祠外，一行人進入宗祠祭拜。
望着李老夫人的牌位，厲老爺子一聲意味深長地嘆息，眼裏滿是思念與感慨。
厲老爺子牽着希希的手，對視上他茫然的雙眼，耐心地指導：“希希，給太奶奶磕頭。”
希希下意識地看向我，我點頭示意他，他便照葫蘆畫瓢，學着大人的目光本笨拙地行了個禮，磕了個頭。
這討得厲老爺子十分開心，在希希祭拜過之後，滿眼慈愛地揉了揉他的頭，叫育兒師帶他先出去。
習慣了和育兒師一起玩耍，希希懂事地任由育兒師牽着手走出去。
厲老爺子也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面前的兒女，坦然無力地嘆了聲氣。
“你們現在都已經能各頂一片天了，我這年歲也大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也該是時候退休了。”
這番話一出口，厲又峯霍然擡眸，儘管他很快低下頭，看難掩他眉眼間流露出的野心。
厲老爺子滿眼地疲憊，把陳管家叫到了身邊，“今日，陳管家作證，我要立下遺囑，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厲家兒女皆是滿眼期待，緊攥的雙手也是他們緊張不安的表現。
厲老爺子鄭重地提起了厲家的一些產業，然後當衆宣佈：“至於厲氏，雲州所掌握的股權都轉到希希名下。待我百年之後，我的股份再轉到雲州的名下。”
我陡然愣住，着實不懂厲老爺子爲何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無疑是將厲氏全權交到了厲雲州的手上。
厲又峯的臉色鐵青，憤懣地反駁道：“爸，你這分明是在給別人做嫁衣！”
言落，厲又峯又剜了我一眼。
他的妻子杜靜在一旁附和：“是啊，爸，這一點都不公平。厲雲州婚內出軌姜瑾，拋妻棄子，他根本沒不配得到您的這份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