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一條條垂落的鎖鏈,每一條都捆縛着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有的只是一具枯骨,有的還在苦苦掙扎。
這裏是虛空山自轉的軸心,整座虛空山自轉速度最快的地方。
轉到恆星距離極遠處的時候,陣陣陰風呼嘯而過,好似千萬柄剔骨尖刀,在許悠然身上帶走一絲、一絲的血肉。
沒有多久,又自轉到無數恆星環繞的軌道,無數恆星熾烈的火焰噴吐。
許悠然剛剛被撕開的無數傷口,再次經歷烈焰的灼燒,那些細密的傷口,每一秒都讓他幾欲昏厥。
再次旋轉,竟然穿過大氣層,進入了宇宙虛空。
更加狂暴的射線,穿透他的身軀,鋼鐵之軀都無法阻擋那直擊靈魂的痛楚。
曾經他以爲擁抱那顆一億噸當量的超級炸彈時,堪稱他的人生痛苦之極。
現在他才發現,連死去都成爲一種奢望時,才叫真的痛苦。
冥泉冰河的極寒跟這種陰風相比,好像春天的暖風一般溫柔。
那顆一億噸當量的超級炸彈,不過是一顆大一些的燈泡。
一生中所有經歷過的片段,在他腦海中一幀、一幀的劃過。
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忘卻身體上極致的痛苦,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活着。
也許下一秒就會死去,也許對他的審判很快就會來臨,也許根本就不需要審判。
即便如此的痛苦,他卻沒有放棄希望,甚至都不知道希望從何而來。
如果可以運轉自然經,這陰風、烈焰、輻射,應該都會成爲他修煉的養分。
可惜,被封鎖了全身的經脈,他想調動一絲元氣都做不到。
在這種地方,他也不敢運轉自然經。
一旦運轉自然經,那絕對是必死的結局。
堅持下去,也許還有一絲渺茫的希望。
過去無數歲月裏,他的父親都在告訴他。
堅持下去,只要活下去,總會有希望。
哪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希望在哪裏。
所以,他現在也要堅持下去。
慘絕人寰的無間煉獄,他在默默等待奇蹟的發生。
女魃和精衛率領着珍瓏府邸的一衆下人,目送着上百位高手押解着許悠然離開。
直到再也看不到反重力機車的影子,精衛幽幽發出一聲長嘆,“唉……”
這個奴隸,她一共就見過兩次。
一次在冥泉冰河救了她,第二次就是今天。
雖然只是奴隸的卑微身份,卻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可要說有多深的感情,絕對談不上,最多隻是有些可惜。
剛剛詢問他的宗正寺卿呲鐵,簡單說了一下案情。
論道會剛剛召開的那兩個小時,這個奴隸竟然做下如此驚天大案,簡直是駭人聽聞。
更離譜的是,他竟然好像沒事兒人一樣,回來正常參加論道會。
不但推薦大家喝消毒液,還強勢擊敗了戚少商。
一般人哪怕有膽子、有實力,做下這等大案,可能也會立刻遠遁千里,甚至逃出虛空山星系。
可是他穩如老狗一般,看不出絲毫問題。
面對一衆皇子、公主,侃侃而談、不卑不亢,這心理素質真是沒的說。
如果沒有這件事,這個奴隸絕對是個人物,說不定將來會是個大人物。
能夠得到他的幫助,這次七年輪戰又多了一絲希望。
可惜……
恐怕不止他命不久矣,珍瓏妹子可能也要受到牽連。
這個時候的精衛,還沒聯想到少昊。
如果她知道,這件事情牽扯到了少昊,恐怕會更爲女魃擔心。
女魃看着大路的盡頭,久久無言。
她知道,這件事情只是開始,還遠遠沒有結束。
這個奴隸,她買來的時間並不長,接觸的卻很頻繁。
不知爲什麼,這個鄉巴佬,總有很多奇思妙想。
跟他在一起雙修,就好像在他溫暖的懷抱中一樣的安寧、舒適。
女魃的手輕輕撫摸着手指上那枚戒指,心潮起伏難平。
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這個奴隸。
這也是真實情況,她並沒有說謊。
許悠然確實是瞞着她,糾集了幻滅旅團成員,突襲了沉默安防總部。
還瞞着她動用了信號屏蔽器,就連送給她的虛空戒,也沒有跟她坦白。
這個狗奴才,確實壞的要死。
就應該讓他去死,將自己洗脫乾淨,跑去父皇那裏承認自己管教不嚴。
以父皇對自己的疼愛,不過死了幾個下人而已,應該不會責罰自己。
可心裏卻還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着什麼。
這是你買回來的奴隸,你總不能見死不救。
他給你帶來了很多、很多樂趣,讓你的生活充滿了快樂。
就連痛苦、枯燥的修煉,都那麼有趣、那麼好玩。
那精神力糾纏的雙修,滋味是如此的銷魂蝕骨、如此的美妙絕倫。
本以爲自己可以搞定論道會,可還是要他出馬。
懟的碎碎、念念沒脾氣,暴打唐交,一劍擊敗聖子戚少商。
拼酒拼的所有人,都對他敬佩有加。佩有加。
想想他俊逸無雙的臉,想想他挺拔如虛空山的身影……
這麼好玩的人,要是死了,人生該多麼的無趣。
虛空戒。
對,虛空戒!
真是傻瓜,這麼貴重的虛空戒,就隨隨便便送給我了。
不行,我要做點什麼!
找父皇?
不行。
來了這麼多國家暴力機器,父皇不可能不知道。
找母親。
對,找母親!
女魃猛地轉身,“慕容、良玉,我們進宮!”
“進宮?”精衛皺着眉,她很清楚,這件事很有可能觸怒了父皇。
現在進宮求見父皇,很有可能都不會得到召見。
“我找母親。”女魃沉聲道,“一定要想想辦法,不過是死了幾個奴才,應該沒那麼嚴重。”
反重力機車緩緩駛來,幾人紛紛上車,精衛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