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軟萌女法師 >第7章 清遠山上的菜雞互啄
    鏡池觀是清遠山上唯一的道觀,因周圍山困水阻形成困龍之勢,所以但凡有點眼力的都不會在此開設道堂。

    鏡池觀說是觀,其實也就三間草舍,內堂設了香案,掛了三清祖師畫像而已。

    因堂前蒼勁有力的“鏡池草堂”四個字,又是修道之所,故而人稱鏡池觀。

    雖說遠近只此一家,香火卻不甚鼎盛。緣是地處偏僻,且觀中的誨極道長極少在鎮上走動,致使整個道觀是鮮爲人知。

    方凌自小就在鏡池觀長大。他爹是觀裏的道士,只不過是半路出家,會些斷字相面、卜卦算命的本事,在遠川鎮也沒什麼名氣。

    要說他們父女倆也並非本地人氏,落腳到此處也是有一段機緣的。

    話說方凌生下來便是一個病兒,一雙眼睛猶如覆了一層白膜一般,瞧不出一絲黑眼仁。

    而她娘當年生產之後,本就體虛,又恰好趕上百年不遇的大旱,人多無食。一路逃難輾轉奔波,便一病不起,在方凌不到一歲時就撒手西去。

    適時災兵四起,朝廷大肆討伐徵兵。方長清攜幼女腳不敢停,夜不敢寐,終於逃到這裏。

    遠川鎮地處偏僻,且年年水澇,是以旱災兵患倒是都未有波及。

    但是鄉鄰們一聽方長清的老婆在逃難之時染病而亡,懷裏這幾個月大的女嬰不睜眼還好,一睜眼竟全無瞳仁,很是駭人,便無一人敢收留。

    遠川鎮雖是個窮鄉僻壤,卻也知道外面很多地方災後疾疫。誰知道他老婆染得什麼疾?這女嬰又得的什麼病?萬一是瘟疫,全鎮的人那都是跑不掉的。

    所幸走投無路之時在清遠山遇見了誨極道長。

    道長是真正的隱士高人,道法精湛,功力深厚,唯獨卜卦算命一術不甚精純。

    這日誨極道長因想起長久未曾卜卦,便取出卦板卜了一道,誰知卦象竟然顯示今日師徒之緣將至。

    誨極隱居半生,從未收過徒弟,便饒有興致地等了一日。

    天將黑透之時才遇到了誤打誤撞來到此處的方長清父女。遂收留了父女二人,並收方父爲徒,賜道號長清。

    只可惜方長清彼時已過了而立之年,自小無築基,悟性又極差,已無法煉精化氣,多數道家術法均無法修習。

    誨極道長這徒兒收得頗爲後悔,一時意氣用事索性將自己一手卜卦看相的本事傳給了方長清。

    好在方長清一路逃難,別的沒學會倒是練就了一雙好眼力,見人下菜,信口開河,阿諛討好那是信手拈來,十分熟練。

    算起來誨極道長也算是因材施教了。

    後來相處得久了,發覺方長清倒也算得上忠孝仁義,尊師重道。便又傳了他些淺薄醫術,也算是個正經本事,往後也能謀個正經營生。

    而方凌彼時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年齡,但礙於眼盲,什麼也看不見。許是正因爲她看不見,造就了她聽覺觸感異於常人的好處。

    深山老林,會叫的鳥兒野獸有千百種之多,但她僅憑一雙耳朵便能分辨出其品類,也算是很有些天賦異稟的意思了。

    便是那一雙盲眼,卻也屬於世間難得一見的天生異象。稍加指引,視陰陽辨生氣自是不在話下。

    若是再能好好調治,衝破這一葉障目,屆時雙目齊修,那便是天生的陰陽眼,天眼聰了,倒是個修行的好苗子。

    若非自己師門向來不收女弟子,他都要懷疑當初那一卦真真是卜得不錯的,只是收錯了徒弟。

    誨極道長望着門外忙進忙出的方長清就忍不住一陣嘆息。

    不過方長清勝在爲人老實勤快。房前屋後地墾了幾分荒地,除去每日早晚課之外,還時不時地再到鎮上賣點平安符,接點治喪的活計,道術上雖是指不上,生活上倒是很靠得住。

    只是方長清忙於生計,小方凌大多數時候便只能跟着誨極道長。

    所幸這一老一小極其投緣。

    方凌幼時經常哭鬧,但若是聽見道長誦讀經書的聲音,便會開心地笑起來。許是因爲眼睛看不見心生恐懼,聽見旁邊有人說話便不再害怕。

    是以方凌自小便是聽着經書典籍長大,牙牙學語便學得是三清法咒。

    修行是很需要天賦的一件事,靈覺通便樣樣通,是以方凌時年不過六歲便能引靈力灌入正陽符,但方長清卻不行。

    當然,紅眼獠牙鬼始終是不承認這一點的。在他看來,這樣的小破孩兒,能修出什麼正經靈力?不過仗着法器罷了。

    是以,自從薛老四那件事之後,二人結下了樑子,這一人一鬼便沒有幾日消停過,幾乎每過一陣子便要掐上那麼幾回。

    方凌因雙眼初辨顏色,恨不得一下子將這人世間的所有風光一一領略一遍。

    偏生誨極道長又是個化外之人,且修得又是逍遙道,對女子的那一套深閨律令是嗤之以鼻。

    每日除了教她識文斷字,習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別的時候一概放養。整日裏除了上樹捉鳥,便是下河摸魚,撲騰玩鬧,毫無規矩。

    這倒給紅眼獠牙鬼創造了很多機會。雖然礙於方凌隨身佩戴的鈴環,倒也不敢輕易造次。

    但令方凌十分惱火的是,這廝雖是沒什麼大得能耐,但卻極善變化,一手鬼遮眼使得是爐火純青。時常躲在犄角旮旯化作各種恐怖形態攻其不備,且屢屢得手。

    可膽子這東西本就是越練越大。慢慢的,隨着時間推移,方凌硬生生地讓這廝給逼成了十足的神經大條。

    紅眼兒也是個頗有些腦子的傢伙。發現這招不好使了,便又開始琢磨起了新花樣。

    要說方凌害怕的東西,正如她自己所述,無非就兩個極端,一個是無足軟體的,例如蛇,蚯蚓,螞蟥一類。另一個則是多足甲殼的,且足越多越害怕,就如蠍子,蜈蚣,沙蠶一類,而百足蟲更是榮登終極恐怖之首。

    自打紅眼兒摸清了方凌的底細,便越發地變本加厲起來。

    拔個蔥能帶出一窩糾纏扭曲的蚯蚓,摸個魚能摸出一條八尺大蛇,隨便踩到個草窩子都能踩出一窩密密麻麻的地蝨婆。

    總之這廝是秉着嚇不死你噁心死你的宗旨,日復一日,沒完沒了。

    更過分的是,方長清難得帶方凌下回館子,眼見那紅眼兒飄飄然地也跟了進來。大庭廣衆之下,方凌不便搭理他。

    紅眼兒各種找茬無果後,竟喪心病狂地將好好一碗白米飯幻化成了蛆。雖說明知是個障眼法,但看着滿碗蠕動的小白蟲子,方凌還是將隔夜的飯都吐了出來。

    幾日之後,思索着方凌連日裏食不下咽,方長清特地又大方了一回。

    還是那個館子,還是父女二人,這回方凌做了十足的準備,斷不能再輸給了那廝。

    是以,在她發現菜裏赫然躺着一條肥肥胖胖的菜青蟲時,毅然決然地特地將那條蟲子挑了出來,丟進嘴裏大嚼特嚼。

    方長清瞠目結舌地望着自家寶貝女兒道:“近期伙食委實清淡了些,但這菜青蟲怕是也不能喫的吧?”

    方凌聞言頓時又吐得昏天黑地。

    如此數次,方凌忍無可忍,真恨不得將那紅眼兒捉了剝皮抽筋。

    可奈何自己也沒習得什麼正經本事,頂多就是偶爾拐了爺爺的浮塵抽他兩鞭子。

    但說到底,這倆冤家還是我弄不死你,你也休想降服了我。

    直到一年後的秋天,這平衡終於被徹底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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